梅花那舒心宁静的日子如昙花一现，很快就被一层厚重的阴云笼罩。

这阴云，是从她婆婆那里缓缓飘来的。

婆婆说自己年事已高，手脚不再利索，两个人的饭菜也不好做，于是她提出一个要求——每日三餐，梅花得亲自送到她跟前。

这对于梅花来说，不过是顺手之劳。

不过让她感到为难的是，如果去送饭，就得经常面对与自己性格不合的婆婆，以及那个总让她头疼的大儿子。

但没办法，身为媳妇，责任在那里，梅花只能答应下来。

一开始，她让大女儿去送，然而，没过几天，大女儿便说什么也不肯再去。

梅花问她为什么。

大女儿委屈道：“奶奶总是骂人，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对，饭没及时拿出来要骂，说我懒，拿出来了又说我手脏，弄到菜了，有时候不小心撒了一点点汤汁也要挨骂。”

梅花听后不禁眉头紧锁，她不知道婆婆这样对待大女儿是故意拿孩子撒气，还是因为看孩子的一切都不顺眼？

又或者，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婆婆对她这个媳妇的不满与挑剔？

梅花本想干脆不给送了，但想到年轻时，一日三餐是去婆婆那边吃的，如今婆婆年事已高，自己理应是要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再看看大儿子，尽管他行为不端，让自己伤透了心，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肉，也正是长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

思来想去，梅花决定继续送，大女儿是不能代劳了，只能自己亲自送。

婆婆对她倒是不说什么，但每次大儿子都故意针对她，要么故意锁门，要么一脸挑衅地做着鬼脸，或者弄些恶作剧。

更让人心寒的是，每当梅花与婆婆因为琐事起争执，大儿子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到奶奶那边。

他学着奶奶的口吻，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指责梅花。

过分的是，他有时还朝她吐口水，甚至不顾一切地伸脚踹向她。

梅花心痛如绞，她意识到，这个孩子如今已被奶奶无原则的溺爱彻底宠坏了。

梅花将这一肚子的苦水向丈夫倾诉，陈庆生听后，似乎也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显得既无奈又无力。

“我也没办法啊，”他摇摇头，声音低沉，“我试过跟他讲道理，也严厉地批评过他，可他就是不听。我说的话，在他耳里都成了耳旁风。这孩子，现在越来越难管了。”

“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他，”梅花咬了咬牙，“他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有责任引导他走上正轨。就算再难，我们也要一起努力，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陈庆生点点头，他想了想，“或许可以试着用物质来拉近和他的关系，孩子跟谁亲近就听谁的，后面我回家多给他买点东西吧。”

梅花心里没底，不知道这样的办法有没有效果，但眼下似乎也别无他法，只能试一试。

于是，从那以后，每当陈庆生结束一天的载客工作，他总会特意绕路带回些大儿子喜欢的东西——有时是一袋新鲜的零食，有时是他心心念念的玩具。

大儿子看到这些东西，眼睛里会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亲近父亲，反而对礼物的要求越来越高，数量也越来越多。

一旦陈庆生带回的东西不合他意，他就会立刻翻脸，骂人、摔东西。

有时候陈庆生控制不住想打他，奶奶总是第一时间站出来，护着大儿子，指责陈庆生不懂得疼爱孩子，“孩子还小，你别吓着孩子。”

面对奶奶的溺爱和保护，梅花两人作为父母的权威和影响力等于零，半点办法都没了。

于是，那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1995的一个冬天。

梅花永远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比任何一年都冷。

事情发生的那天是周末，小女儿和小儿子因为感冒都病怏怏躺在床上，家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下了几天的雨，陈庆生好几天没有出门了，他没事就在家里喝酒，虽然没有年轻时落榜那阵子喝的多，但酒精的气息弥漫在屋内，让人莫名生烦。

这天上午，雨还是下个没完。

梅花洗完一大家子的衣服，腰酸背痛，一转身就看到丈夫悠闲坐在旧木椅上，手中握着酒杯，悠哉悠哉地品着酒。

梅花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你看看你，天天就知道在家里喝酒，这都连着好几天没出去干活了！”

陈庆生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下雨天出去哪有客啊，出去还费油钱，不划算。”

梅花听了，心中的不满更甚，“下雨天是不方便外出载客，但也不能整天就这么闲着啊！家里还有这么多事要做，也不帮着搭把手。再说，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找些其他的活计补贴家用吗？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她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拿起了二妹夫作为例子，“你看看人家二妹夫，同样是下雨天没法做工，但他从不让自己闲着，要么去田里忙活，要么就在家里帮衬着，哪像你，整天就知道闲坐着喝酒，你倒是懂得享受！”

陈庆生一听这话，脸色沉了下来，“他那么好，你怎么不跟他过去？天天拿我跟别人比，有意思吗？”

两人吵了起来，各自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时间在这激烈的争执中悄然流逝，直到门外清脆的单车铃声响起，宣告着大女儿的归来。

梅花才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已经不知不觉间指向了正午。

大女儿很快推开门进来，一股清新而又略带湿润的气息随之涌入，她身上的衣服紧贴着皮肤，显然是被大雨给淋了个透。

梅花快步迎了上去，接过女儿手中的伞，责备中带着满满的关怀：“哎呀，看看你这孩子，怎么淋得这么湿，快，先去洗个热水澡，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大女儿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温暖的笑容：“好的，雨实在太大了。”

说完便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望着女儿离去的高挑背影，梅花不禁感慨时光飞逝。

大女儿，那个曾经在她怀里撒娇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初中毕业，是个大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