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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们是不是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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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们是不是见过?

夜阑退去后,苏沅绕着院子转了一圈,也就百余步。

院中一株银杏树,一个大理石的圆桌配了两个石凳,脚下碎石板路,就这么多东西,真不像拥有半个大鸢的人该住的地方。

不过这也不是她第一次知道陆忱的品味,他的寝卧便是如此。

简单到让人以为是某个穷书生的房间。

苏沅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让春夜的凉风裹上了一层暖意。

就在苏沅望得出神时,一个黑影顺着抄手游廊走来。

她没多在意,不过是个身穿青袍的仆役。

来人提着剔红高士图梅花式大漆食盒,走到她面前,微微欠身。

苏沅下意识认为他和之前的仆役一样是个哑巴,便未和他言语,只看着他摆弄食盒。

除了檐下挂着数盏风灯,圆桌旁还有一座石架点着根蜡烛。

烛光在微风中缓缓摇曳。

上菜的仆役一直低着头,像是有意避着她的目光,这让苏沅很疑惑。

“你把头抬起来。”

粗粝的手指一顿,险些将手中的白瓷碟磕碎在石桌上。

见状这让苏沅更加疑惑,来人不动,坐着她干脆侧俯身体,头贴着桌面从下往上看。

这一看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的脸……”

纵横交错的刀疤布满他的整张脸,还有一刀深入眉骨,使眼皮盖去半个眼睛。

那人似乎比苏沅更惊慌,食盒从他手中跌落地面。

抬眸间两人视线不期而遇。

苏沅心脏猛地一跳,喃喃自语:“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人听见这话,“扑通”跪下,出口的声音像是烟熏火燎的沙哑:“奴婢有罪。”

磕完三个响头,不等苏沅再问,飞奔似地逃走。

苏沅站起身想追,就听见清冽的男声从暗处而来:“殿下在看什么?”

她大脑突然掠过陆忱手下的那幅画卷,他的嗓音和夜叉别无二致,透着十八层地狱里丝丝的阴气。

咽了咽口水,苏沅控制住表情才转身,面对已经走到她身后的陆忱。

“来送食物的仆役怎么见到我跟见鬼似的?我有比夜阑凶吗?”

说完,强拉起唇角撑住假笑。

陆忱垂下眼眸,看向倒在碎石道上的食盒和几碟翻在泥里的食物。

他没有回答苏沅,而是吩咐道:“来人,把这里收拾干净。”

而后拉她坐下,自己坐在她的对面,直视她的眼睛道:“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奴婢。没有惊到殿下吧?”

不等苏沅否认,陆忱自顾自地又吩咐下去:“夜阑,去给那个下贱的奴婢点教训。在殿下面前失仪,断他一条腿以作惩戒。”

陆忱说话的语气像是折一根树枝般那么轻松,而苏沅的冷汗已经滑到了她的鼻尖。

“等等。”苏沅朝夜阑的方向喊去,继而慌乱的目光投向陆忱,“没、没有……没有惊到我。督主不必为难他。”

陆忱缓缓掀开眼皮,躲在云中的月亮,光线不明,让他本就深邃的狭眸更是晦暗。

她知道自己不该求他。

陆忱这样的人,自己越是表现出在乎,他便会变本加厉地胁迫她。

夜阑还在原处等待主子的指示。

陆忱抬手挥了挥,她立即没入暗中。

他道:“这么在乎他?”

苏沅垂下的手扣着石凳,脸上装着满不在乎的表情:“什么在不在乎的,我又不认识他。只是想着这么个被毁容的人已经怪可怜的,再打一顿没必要。”

陆忱低头轻笑:“殿下还真是善良。”

直到仆役又上了一轮菜,两人之间没有人言语。

春夜的凉风下,苏沅的小衣仍是被冷汗湿透,她受不住陆忱这般的威压,先开了口。

“督主为何带我来此?”

陆忱举箸,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到苏沅手边的斗彩瓷碗内,而后幽幽道:“请殿下吃饭。”

就这么简单?

她才不信。

苏沅扫了眼桌上的菜式,调笑问:“就这?”

陆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反问她:“殿下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有什么不妥?

一桌子的素菜,满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

知道的他请她吃饭,不知道的以为他在内涵她。

“请人吃饭为什么没有荤菜?”苏沅直白地问道。

陆忱淡淡道:“我不吃肉。”

苏沅想起前世谢府内凄厉的惨叫声,和皮肉破开的声音,脱口问道:“是杀的人太多了吗?”

“啪”一声,陆忱手里的筷子扣在桌面上。

下一刻,靠在碗边的手,被人擒住了手腕,扯着她整个人向他倾斜。

突然被一双冷寂阴鸷的眼盯着。

苏沅整块头皮都在发麻。

她有说错什么嘛?

作为东厂督主,他替父皇杀过多少人,恐怕阎王的生死簿都快被填满了。

他怎么就不承认了?

就在刚才,无缘无故要砍人一条腿。

他简直就是魔鬼转世。

两人对峙间,一道什么东西被踢翻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陆忱瞥了一眼,像是知道谁在哪,并没有追究。

迅速甩了她的手,阖上眼睛的同时,他脖颈上暴出的青筋渐渐收起。

拉成一条直线的薄唇,缓慢移动,他的声线像他的嘴唇一样没有起伏,却是有千斤的重量。

“有人不吃肉,不是杀人太多。也有可能是有些东西带给了他无法磨灭的记忆。”

是什么样的记忆,让他既厌恶血又厌恶肉?

苏沅记起前世谢澍和她提起过陆忱这个人的身世。

他是江南大儒陆绥最小的儿子,而他的大哥陆恂曾是父皇做燕王时最仰仗的幕僚。

陆家本该是钦安帝登基的第一从龙功臣,可一夕之间风云突变龙颜盛怒。

没有任何罪名,钦安帝直接下旨抄斩陆家满门,并要求将其全家男子先施以腐刑,而后再凌迟处死。

唯有当时未满八岁的陆忱逃过一劫,但也遭了非人道的刑罚送入宫中。

凌迟一个人要切三千多片。

看多了,的确是咽不下任何一口肉。

两人四目相对。

少女明若星辰的眸子看着是惧他,但很多时候,眼里透着的是恨。

可如今都让她见着了人,为什么她仍是一副看他如杀父仇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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