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苏沅怎么想，晚宴还是如期举行。

钦安帝坐在大殿正上首。

左手是太子，右手皇后班氏。

皇后之下本应该是令贵妃的位置，但今日杨家是主角自然少不得意气风发的杨妃。

一众后宫女眷依次坐在了右侧，虞重华苏沅杨妙仪。

德妃因病请辞并不在列。

外间传言钦安帝嫌她丢人，只有苏沅知道母亲是陆忱控制她这只牵线木偶的那根线。

只要母亲捏在手里，她就必须唯命是从。

大臣坐在太子下首，梁国公与首辅谢铮朝中地位不相上下，但今日势必以杨云崧为尊，谢铮自甘退居下座。

其余人等以功勋职位依次入席。

而陆忱站在钦安帝身旁，伺候他酒水布菜。

晚宴开始，钦安帝举杯贺道：“土木堡之战能胜，杨爱卿实属首功。朕替天下百姓谢你。”

“臣愧不敢当。”杨云崧立即起身，拱手回道，“是陛下英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此役才能反败为胜。

臣要谢陛下的圣命，谢朵颜三卫的及时增援。”

言毕，一口饮尽杯中之物。

“爱卿谦虚了。”钦安帝呷了口酒，似笑非笑道，“爱卿为将数十年，为大鸢立下颇多战功。到如今该赏的都赏了，除了朕的皇位，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东西还能赐给爱卿。”

钦安帝此言一出，阶下一众哗然。

杨云崧更是冷汗迭出。

莫不是他与阿玉齐合作刺杀太子的事，钦安帝已经知晓，所以用这话来试探他？

不能，那些瓦剌人已经被他的人处理干净了。

“陛下此言，是要折煞老臣。”他霍然跪下，伏首而道，“臣与杨家军誓死效忠陛下，绝无僭越之心。”

与他一同跪的还有杨云维。

站在上首的陆忱敛目看着做戏的杨云崧，几不可察地翘了翘一侧的唇角，转而向钦安帝提议道：“陛下，既是赏无可赏，不如让梁国公与十七皇子见上一面，也好成全他们的祖孙之情。”

“陆卿提议甚好。”钦安帝立即拍板。

还不等十七皇子养母令贵妃接话，杨妃随即起身：“臣妾替父亲谢陛下恩典。”

自出了自己失察诬陷公主之事，杨妙君大抵有半年之久没有见过自己的孩子，甚是想念的紧。

而此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虞重华身上，她俏丽的小脸，满脸写着不乐意。

远处的钦安帝用眼神安抚她，示意她别在人前拂了他这个天子的面子。

“那好吧。”

她也不是怕皇帝，而是钦安帝身后那双冰冷狭长的黑眸，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自己，实则她再不同意，怕是她的贵妃之位当场就要不保。

虞重华安排人去把皇子抱来。

此后，钦安帝又与杨云崧寒暄了几句，赐了朵颜三卫将领金银珠宝香车美人。

殿内一扫之前阴霾气氛，其乐融融。

很快歌舞表演挨个登场。

苏沅见时机差不多，以举杯为信号，提醒旁坐的杨妙仪可以下去准备了。

未想杨妙仪刚要起身，就被身后伺候的宫女摁了回去。

苏沅挑眉看去。

只见那宫女对杨妙仪低语了几句。

苏沅听不清，夜阑复述道：“杨妃娘娘吩咐，今日晚宴杨姑娘不可离开此处。”

苏沅心里咯噔了一下。

失算了。

光想着怎么怂恿杨妙仪，还忘了杨妃这一茬。

挣脱不开的杨妙仪向苏沅求救。

苏沅假意抬手挠了挠眉毛，脑筋却是飞速转了起来。

虽说夜阑拳脚好，可御前大打出手就是死罪。

若是杨妙仪一直被押在这，那陆忱岂不是要和自己翻脸？

苏沅闭了闭目，抓起手中的酒杯照着杨妙仪的脸扬了过去。

“啊——”

被扑了满脸黄汤的杨妙仪像只落水狗。

众人错愕，连带着歌舞也停了下来。

殿内阒然无声，唯有钦安帝突突跳的太阳穴在响。

“皇妹，你在做什么？”苏之易喝道。

比起皇帝更急的是太子。

所有人都目光集在苏沅身上，等她给个合理的解释。

陆忱刀人的目光沉沉如水，要不是隔了那么多人，苏沅怕是已经成了软脚虾。

缓缓站起身，少女一副娇弱无力，又像受了极大委屈的模样，哭唧唧向钦安帝解释：“父皇，儿臣杯里有只飞虫，受了惊，不是故意要泼杨姑娘的。”

未等钦安帝张口训斥她，苏沅对杨云崧道：“哲城知道杨大人是大鸢的功臣，此举实属不该，若是大人觉得面上过不去，哲城愿意任杨姑娘处置。”

说完，小步走至杨妙仪面前。

小姑娘家家的本就长的好看，今日还特意装扮过，杏眼红腮眼尾贴了个粉粉的花钿，更添几分潋滟勾人。

此刻刻意压低的眼尾，可怜的紧，让人都舍不得怪罪她。

知道苏沅此举是为了给自己解围，杨妙仪顺势给她个台阶下。

“公主殿下也不是有意，臣女岂敢怪罪。”

苏沅拉住她的手，一副好姐妹的模样：“本宫陪杨姑娘去换个行装，算是赔礼。”

她回头朝钦安帝看去，等他首肯。

而不远处的杨妃受到杨云崧的示意，正要开口：“不如臣妾陪……”

话未说完，虞重华插嘴：“十七皇子就要来了，杨姐姐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顿了下，“女孩家家的事，我们若插了手岂不显得小题大做，让人贻笑大方。”

她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无人能挑出错来。

钦安帝点头应下。

谢恩后，苏沅赶紧拉着杨妙仪走。

虽然杨妃派来的宫女还跟着，但离了众人的视线，夜阑一个手刀下去，对方不到明日是不会醒来。

两人钻入偏殿，苏沅取出早前藏匿好的霓裳羽衣塞杨妙仪怀中。

催促道：“快换上，下一个就是你。”

事到临头，杨妙仪有些犹豫。

尤其她也看出皇帝对她家的态度，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看重。

苏沅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只说了一句。

“十皇兄正等着你。”

恋爱脑上头的杨妙仪心念一动，轻轻“嗯”了声。

那边苏沅前脚带着杨妙仪走，后脚虞重华就把话头引到女儿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