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骤然起身，连被她压皱的衣襟都没有整理，拂袖离开。

夜阑看见督主出来时，脸黑的像锅底。

向来一丝不苟的人，如今发丝凌乱，胸前布料折痕交错。

说里间没发生什么，就是刀架在脖子上让她相信，她都说不出这个谎。

陆忱沉声道：“以后上药的事，你负责。”

说完，回头又往屋内里看了眼才离开。

夜阑低身恭送。

等人走远，进入厢房里间，才意识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要……旖旎。

苏沅跪坐床榻，双手背于身后，正艰难地系肚兜的衣带。

那刚才她岂不是全身赤……

*

午后，琼华宫。

骄阳下树影交错跌入窗棂，将阳光揉碎洒在一张姣好的容颜上。

那张脸半是迷茫半是玩味，却是没有半分不悦。

“陆忱，你到底在听我说没？”

虞重华抱着十七皇子在他面前已经转悠了两圈，费了大半天口舌。

回头发现，他一副心不在焉又意犹未尽的模样。

听见虞重华的质问，陆忱狭长的眼尾挑起看她。

支在矮几上手指虚捻了两下，似乎还能感觉到少女细腻肌肤的触感。

他并不是那么的完全厌恶。

虞重华抱着孩子一屁股在陆忱身旁坐下，漂亮的狐狸眼在细碎阳光下闪闪亮。

“早些我派人去阅景楼寻你，他们说你去了延晖阁。这从延晖阁里出来，怎么就像是失了魂般。

我怎不知那九公主还有勾人魂的本事？”

陆忱不动声色，淡声反问：“怎么，叫我来就是为了揶揄我两句？那陆某还有其他事，先行告退。”

说着起身就要走，虞重华赶紧拦住他，撇嘴道：“我不说就是了……”瞧你脸皮薄的。

后半句话自是不敢说了，只能在肚子里暗暗腹诽。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

她命人把凉了的茶换去，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一遍。

“北方战事吃紧，皇帝有意放出贵妃安抚杨家，皇后已经着手处理此事。我……”

陆忱端起茶盏，揭盖茶盖，听她断了声音，挑眉看她：“你怕什么？”

虞重华看了眼坐在她膝上的小人。

小家伙咯咯发笑，肉嘟嘟的手正准备越界去抓陆忱垂下的衣袖。

虞重华明艳容貌难得露出愁容：“小十七会被要回去吗？”

陆忱瞥了眼流着口水，脑袋上没几根毛的小不点，暗暗扯回衣袖，嗤声道：“怎么？最是心狠的令妃娘娘还有舍不得的东西了？”

虞重华讪讪一笑，坦然承认：“是个小猫小狗养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是个孩子。”

陆忱冲了她句：“那你自己生个。”

虞重华抽了抽眼角，腕上珐琅镂空金镯子撞上矮几桌角“哐”一声响。

声音骤然发冷：“想我给他生？我就去给他偷人，叫他苏氏改朝换代。”

陆忱抬手虚咳两声，戏谑道：“令妃好大的志向，也不怕隔墙有耳，先治你个秽乱后宫谋反之罪。”

虞重华叫来宫女抱走皇子，抚了抚裙摆上的褶皱，不以为意：“那隔墙的耳朵，还不都是您督主的人。你说我是什么罪就是什么罪喽。”

陆忱鼻音“哼”了声，姿态怡然地呷了口茶，不疾不徐道：“十七皇子既是我送你的礼物，你就不必担心。

陛下还需用他压着杨家，自不会轻易问你要回去。”

顿了下，放下手中茶盏，“我会命人上道折子，让陛下褫夺杨妙君贵妃的封号，这样你就可以在她之上。

如此天不怕地不怕的令妃娘娘还斗不过她？”

“杨妃。”虞重华口中念出这两字，嘴角的笑意越咧越大，连头上的金步摇都止不住地抖起来。

话说她被钦安帝以心爱之人为要挟纳入后宫，争抢男人从来不是她的目的。

她要的是搅的后宫大乱。

“接下来太子妃的事，督主准备怎么做？”

好事之人从来不嫌事大事多。

陆忱微微侧头，昳丽妖孽的脸瞬间落入阴影里，明昧不定。

“梁国公已经出发去了前线，此时正是让杨妙仪献舞御前的好时机。”他的声音很淡，不像是在说大事，“我连她的舞衣都准备好了。”

虞重华勾唇：“那我该做什么？”

陆忱站起身，红袍在她眼前晃了晃，被宫女抱在怀里的十七皇子骤然看见他的脸，小手一紧，“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陆忱眉头轻蹙，似有些不耐烦。

虞重华赶紧让宫女带走皇子。

陆忱定定站了会，道：“拿他做个引子，求陛下为他开宴，到时候人全聚齐，好戏就可以开场了。”

虞重华点头。

陆忱刚要走，身后娇媚的女声突然说道：“督主，你衣襟上九公主的耳珰记得收一收。”

皂靴顿住，陆忱低头，确实看见一枚细巧的翡翠耳珰，勾在交襟内侧，不仔细看还真瞧不出。

伸手把它取出，藏入拢袖，陆忱似笑非笑：“你怎知是九公主的？”

死鸭子嘴硬。

虞重华以帕掩唇，窃笑：“我也就随便这么一说，督主还当真了。”

令妃在后宫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自己刚刚欺负了十七皇子，她不戳戳他脊梁骨，定不会罢休。

陆忱不与她计较，转身离开。

虞重华再次补刀：“九公主金枝玉叶，督主悠着点，话本子上的姿势也不能全信。”

陆忱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在宫人面前失仪。

随行的陈示善赶紧扶住他，在众人面前打圆场维护：“秉笔从不看那劳什子的话本。”

顿了下，似询问他的意见，“要奴婢给秉笔寻两本来？”

陆忱：“……”

*

又过了些日子，苏沅身体大好，也不敢耽误学业，自请复课。

才到宝华殿就被萧景微和温宥围了上来。

萧景微满脸愧疚，低垂着眼眉：“对不起，是我连累了……”

苏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尾向着远处的班淑挑起：“这里说话不方便。”

看得出为了这件事，萧景微深受自责的折磨，脸色惨白眼底乌青。

苏沅不是计较的人，而且还是她自己上杆子凑过去，没有埋怨别人的道理。

不过她心里有个疑惑，不得不问。

“温宥，你这诗是写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