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安帝转身坐在“日升月恒”匾额下的凤座上，直直盯着他的皇后。

“近日瓦剌屡次进犯边关，梁国公马上就要带兵征讨。朕不能让重臣有后顾之忧，寒了忠君为国将士的心。”

前朝与后宫虽看似互不干涉，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一日，班氏心中早有准备。

但听皇帝亲口提出心里终不是滋味，班氏脚步轻浮的走至钦安帝面前，俯身道：“臣妾一切以陛下意思为愿。”

坐上这权力至上的中宫之位，她与皇帝一般孤独。

*

等延晖阁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已过酉时。

日落西山，宫人们依次点亮室内的红烛。

苏沅意识从黑暗中被个缥缈的声音吵醒：“阿沅，醒醒……醒醒……”

艰难睁开眼睛，她视线里模模糊糊看见一些人的身影。

陆忱将宋氏拦在屏风外：“敦昭仪，九公主有在下照顾，您先请回吧。”

“陆秉笔，我就想看沅儿一眼，还请……”

宋氏伸手想拉陆忱的衣袖求他，可指尖未来得及碰触，便被陆忱无情甩开。

唐瑾桐对这位秉笔略有了解，能近他身的人少之甚少。

若是动了怒，就算是九公主的亲娘也未必给面子。

她连忙将宋氏拖开，劝慰道：“敦昭仪，奴婢刚刚看过九公主的伤势，只是些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

既然陆秉笔说他来照顾，自是万无一失。”

说到这，她顿了下，目光转向陆忱。

陆忱敛目，未做应答。

唐瑾桐又对宋氏说道：“您要是在这太过伤心，让九公主听见了，心里更是难过，那伤口如何愈合？”

宋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唐瑾桐说的在理，可陆秉笔怎么连让她看一眼自己女儿都不给看？

她踮起脚尖，想越过陆忱的肩头看苏沅一眼，可透过屏风却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身影，故而只能作罢。

陆忱下逐客令：“恭送敦昭仪。”

宋氏叹息一声，唐瑾桐陪她离开。

走时唐瑾桐频频回头，不是看苏沅，而是看陆忱。

今日若不是他，九公主怕已经是阎罗殿上的座上客了。

若说他对九公主没有心思，任谁都不能信。

可就算陆忱如何相貌堂堂权倾天下，他是个宦官，如何给九公主幸福？

若是两人再纠缠下去，公主只会越陷越深。

后宫那么多年，太监那些磋磨女人的手段，她也是略有耳闻。

大鸢帝国的公主，怎能受这样的屈辱？

可对方是陆忱，不是一般的宦官，连皇帝都要顾及他三分脸色。

他想要个公主，说不定皇帝会双手亲自奉上。

唐瑾桐越想越害怕，却又是无能为力。

宋氏与唐瑾桐前脚离开，夜阑后脚也走了出去，临了又将门扣的死死的。

陆忱转身绕过屏风径直朝苏沅床边走。

他撩袍坐在床沿边，将两手的袖口挽起。

待一切准备妥当，毫无顾忌地掀开罩在少女背上的薄衾。

视线所及，细如凝脂的肌肤下大块青紫的淤血触目惊心。

陆忱黑眸渐渐失去温度，戾气如同毒蛇般从眼中钻出，握着薄衾的双拳将布料扯出吱吱声。

若是再多打几杖，怕不是要皮开肉绽，就连她纤细的骨架都要断裂。

苏沅虽是刚从昏迷中清醒，但在被子离开身体的同时意识到自己是趴卧着的姿势。

而上半身只穿了件肚兜，下半身的亵裤松松垮垮褪下一半。

一道无法忽略的目光灼烫着她的神经。

她放置在枕边的手指缓缓蜷起，将手下的绸缎床单揉皱。

陆忱抬眸注意到她耳根越来越红，如同沁了血般，心神微微一漾。

收回视线，拿起手边矮几上的软毛刷，从瓷瓶里蘸了些药膏，而后毛尖轻轻触碰尾椎骨的淤伤。

被外物毫无防备地触碰，肌肉本能的紧缩，引来更深层次的疼痛。

苏沅差点喊出声，强忍中细碎的嘤咛哽着喉间。

陆忱眸色微暗，淡声道：“别装了。”

挂着泪珠的睫毛颤颤巍巍地睁开，苏沅咬着床单，嘴硬道：“没装，真的是才醒。”

陆忱失笑，手腕下重了一分力：“既然醒了，那说说今日之事。”

苏沅在他或轻或重的手下，疼得额头直冒冷汗，哪还有精力应付他的问话，自是问什么说什么？

陆忱问：“为什么要帮谢澍和萧景微？”

陆忱最恐怖的地方是他手下无孔不入的番子，任何地方的事都瞒不过他。

既是如此，隐瞒撒谎只能让自己的下场更惨。

苏沅直白道：“我看不惯苏倾的所作所为。”

陆忱扬了扬眉，发出一声短促的笑，似有讥讽：“他们俩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顿了下，他换了种方式问：“自保你都困难，还想着帮别人？”

其实要说自己对萧景微有多少感情，真的没有，可在她内心深处，有股任她无法否定的对先生私藏的占有欲。

不允许任何人窥视他。

她努努嘴，装傻道：“我就是个蠢的哪想到那么多。我厌恶苏倾，她想嫁谢先生，我便不能让她如意。”

对于她的回答，陆忱沉默了片刻。

苏沅以为他信了，悬起的心刚要放下，只听他冷冷道：“殿下有多蠢，奴婢倒是没有看出来，只觉得您是将奴婢当蠢的耍弄。”

每当陆忱自谦奴婢，尊称她殿下时，苏沅便知道陆忱多少有点生气，语气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不敢。”

上完药，陆忱又从放了冰块的水中绞了块帕子，放置她的淤血处。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苏沅既痛快又难耐，如同此刻陆忱问的话：“你也喜欢谢澍？”

“没……”

被他戳中心思，苏沅骤然慌了心神，下意识张口否认，但回的却是底气不足。

“没什么？”陆忱凝着她几乎快埋进锦枕里的脸，目光发沉。

久久等不到她的回答，陆忱第一次耐不住性子，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俯身将两人距离拉近。

看不见身后的苏沅，只觉落在自己头顶的黑影越来越大。

不属于自己的发梢尖刮弄着她裸露的肌肤，带着令人颤栗的刺痛。

陆忱对着她发抖的身子道：“殿下您若喜欢谢澍，您也只能深深埋在心里。

您的性命早就不是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