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趁着夜阑与杨云崧对峙，绕到了御座后，拽着陆忱后腰的蟒袍玉带，让他转了个面。

陆忱开口第一句话：“怎么不去救你的情郎？”

到了这么危急的时刻，他还有心思挖苦她。

捏紧手中的半颗药丸，要不是赌他有后策，苏沅现在就想掐死他。

“想杀了我？”

陆忱一眼看穿她的想法。

苏沅干笑着掩饰：“我与督主曾歃血为盟，岂会失信，也请督主遵守承诺。”

“歃血为盟。”陆忱故意用暧昧的语气重复这四个字。

苏沅的耳根渐渐泛红。

为了堵住他龌龊的嘴，苏沅用力将药丸塞入他口中。

可陆忱就是不咽。

苏沅皱眉：“你想怎么样？”

陆忱也不客气：“你喂我。”

苏沅：“……”

而此时那头，杨云崧做出决定：“你要杀就杀吧！他早在十六年前就该死了。现在也算是为大业献身。”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对准钦安帝再次举起屠刀。

只听身后杨云维大喊：“谢哥哥成全。”

声音未落，紧接着“砰砰”两下重重的倒地声。

夜阑扭断杨云维脖子的同时，杨云维狠狠将她撞翻在地。

已经无人再能阻止杨云崧了。

现场情形让苏沅来不及多想，她闭上眼，狠狠吻了上去，伸出舌尖用力一顶。

不知道为什么药效在陆忱身上发挥的特别快。

几乎在她顶入的同时，他的手就能抬起扣住她的后脑勺。

用力允住她落入陷阱的舌。

疼痛与酥麻两种截然相反的感受从舌尖顺着脊柱在尾椎达到顶点。

意识恍惚间，陆忱搂腰抱起她，一手捂住她的耳朵。

“砰”的一声巨响。

虽然隔着手掌，但还是震的苏沅脑瓜子嗡嗡作响。

等平复下来，回首看见抱着十七皇子的杨云崧大睁着眼睛倒在地上。

胸前碗口大的洞不停冒血。

苏沅看着陆忱手里冒着白烟的火铳。

心思飞速旋转。

上一世先生和她说过这个神兵利器，但目测比起皇城禁卫军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的火绳枪小巧很多。

原来这就是陆忱的后招，甚至他刚刚可能都没有中断魂香。

若真是如此，自己真把解药给先生吃了，现在死的就是先生了。

思及此，苏沅一阵后怕。

陆忱放开她，蹲下身，掰开杨云崧的手拿走孩子。

望着他没有闭上的眼，陆忱忽地发笑，笑声冰冷刺骨。

前一刻，杨云崧说【死到临头，真相也没那么重要了。】

这一刻就应景在自己的身上。

陆忱让他活到现在，只不过是因为需要他亲口说出真相。

此时周恕带着一干人马杀到。

上前对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单膝跪下抱拳道：“督主，叛贼已全数击毙。”

陆忱点点头，没做进一步的指示，回头看着身后的人。

苏沅仰头与之对视。

黑色的瞳眸里没有一丝波澜，看不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也看不出胜利后的大喜过望。

只有如雨后空谷般的沉静，不为任何所动。

苏沅架不住这样的逼迫，移目避开，环视了一圈昭仁殿，发现父皇皇兄一众大臣皆昏迷不醒。

而殿上此刻全是陆忱的人，若是他有反心，就能把谋逆的罪名推到死去的杨云崧身上，再拥立十七皇子为新帝。

他将成为大鸢真正的操控者。

那自己呢？

好一点，他对自己还有兴趣，困在宫中供他享乐。

不好呢，他说不定会送自己去教坊司，和前朝的宝章公主一样成为娼妓，任人亵玩。

瞬间一股无力感由四面八方向她袭来。

“督主，夜姑娘伤势不轻，再不救治恐怕性命有虞。”周恕的话打破沉默。

陆忱眸色一暗，沉声吩咐道：“带夜阑回东厂，让黄宵给她好生诊治，一定要确保她恢复如初。”

“是，督主。”周恕立即安排人手抬夜阑离开。

苏沅看向在龙椅上昏迷不醒的钦安帝，抖着嘴唇试着问道：“督主不叫人送父皇回紫宸殿吗？”

陆忱敛目睥着她，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唇，答非所问道：“为什么要私下见他？背着我说了什么？”

他看见了。

听见这话，苏沅背后寒毛登时竖了起来。

比起适才杨云崧要杀父皇谋权篡位，陆忱的话让她更加胆寒心惊。

苏沅不敢说是谢澍引人招惹自己先，慌不择言道：“没……。”

凝着她乌发间晃动的金步摇。

陆忱狠狠眯起眼。

为了野男人还敢撒谎！

才说了一个字，眼前周身充满戾气的男人不待她的下文，顺势将手里的十七皇子朝空中一抛。

幸好周恕眼疾手快，一下接住了皇子。

而陆忱大步朝着大殿一侧走去。

苏沅见状，心头一惊。

那是先生所在的方向。

没有多想，她连滚带爬追在他身后。

在陆忱用火铳对准谢澍的头前，用自己的胸口堵住了枪眼。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像是静止了般，归于死寂。

陆忱搭着眼帘，眸底划过一丝阴鸷。

只这一眼，苏沅所有积攒起来的勇气一瞬间崩塌殆尽。

她象征性地挺了挺胸，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今日宫廷晚宴，谢少事是东宫属官，我在宫内行走遇上不可避免。我俩只是寒暄了几句，并没有逾矩之事。

既然督主看见了，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

陆忱看着她不说话。

知道他还是不信，苏沅闭了闭眼，在先生面前卑微承认道：“我已是督主的人。怎会再与其他男子有瓜葛，还请督主相信阿沅。”

半晌，苏沅觉得压在胸口上的火铳没有那么紧了。

紧接着，身体一轻被他纳入怀中。

耳鬓厮磨。

苏沅不敢动，完全猜不透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只能任由他随心所欲。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陆忱轻掀起眼皮，大殿高墙上明亮的烛光映入他漆黑的瞳孔，瞬间被完全吸入，像是地狱里的深渊，一切都逃不出去。

他盯着谢澍垂下的头，咬着苏沅耳朵说话。

“殿下既是这么说，奴婢就信了。放他一马。”

他的语气很淡，淡的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