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说心里没有把我当个随意处置的丫鬟，明明就是！”

春桃由着他给自己擦手，眼眶悄悄红了，声音带着委屈哭腔。

她身子还没好全，他心里就只想那件事。

本来，她不应该埋怨的，她也没资格埋怨，他是位高权重的太傅，她现在是他的通房丫鬟，他想要她，随时都可以。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哭，既然把她当个玩意，干嘛又要假惺惺的说那些话。

还以为他真的对自己温柔了。

谢安行点漆的眸子，闪过一抹心虚，动作轻柔的帮她擦拭手心，像是没听见小丫鬟的埋怨似的。

他还是没太习惯，从高高在上的谢家掌权人，变成一个事事顺着她，为她着想的“丈夫”。

不过，谢安行也确实反思了自己刚才的混账行为。

春桃垂着脑袋，晶莹的眼泪滚落出来，她没再开口，沉默的伤心着。

身上散发寂寥和无依无靠，像是要碎了一般，无助可怜。

记起先前，她宝贝那张字据的模样了。

谢安行心头微动，“我再答应小桃儿一件事，便原谅了我…可好？”

“那……大人就再写一张字据好了。”春桃止了泪，眼睛红肿着，眸子却亮晶晶的抬眼。

“故意的？”

眼里的不忍褪去，他深邃的眼，淡淡的注视她。

他很怀疑，她就是在装可怜。

抿了抿唇，避开他那道隐含压迫的眸光，声音哽咽道：“是大人先轻贱我的，我、我五日前还是昏迷不醒的，身上的伤口还在疼，大人就不管不顾的只想着自己。”

“昏迷不醒是因为你脑袋被磕到了。”谢安行凉凉的睨着她，一个月不见而已，她怎么突然变得喜欢装柔卖惨了。

“我、我腰上也有伤，大夫说，骨头都差点断开了。”

春桃红着眼，语气低落。

“就算只是用手，大人也是轻贱我。”她委屈的语调，看着他，雾蒙蒙的眼，闪着泪光。

谢安行眉心微蹙，硬下的心肠还是软了下来，克制道：“只此一次。”

“我不会有过分要求的，大人知道，我身份低微，我就是想给自己留一点点的余地而已。”春桃软着声音和他道，杏眸干净的望着他。

像是只求人怜爱的奶猫，偶尔生气时才会用那还未长成的幼爪饶人。

他心头微怔，她在谢府便受人的欺负，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又一门心思的吸她的血，偏偏她是个懂事本分的。

举目无亲，她心里不安也属寻常。

谢安行起身，去了外室，这里刚刚布置好了一间临时书房，他的印信也拿了过来，他拿过纸笔，写下字据，签字画押，盖上官印。

卧房里，春桃伸长了脖子，不知道他是走了，还是在给她写字据。

突然，屏风后一个颀长身影模糊出现，春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装得乖巧无辜。

像是听到动静似的，她转过头，眼神懦弱的望着他。

怕他不高兴一般，软声唤他，“大人……你回来了啊。”

他在她床边坐下，从袖里拿出叠好的一张纸。

春桃伸手便要接过，他手却是一抬。

“大人……”她疑惑小心的语气，似乎在询问他这么做的原因。

“小桃儿莫不是有事瞒我？”

谢安行不知怎的，每每瞧她向自己示弱委屈时，总会对她心软，她的请求多半也都是应的。

刚才他写过字据后，理智回归，忽然察觉她这是事出反常。

为何对他答应她一事这么上心，还要白纸黑字的写清楚才行，就好像怕他到时候会赖账一般。

心脏抖了抖，她强装镇定道，“我、我能有什么事瞒着大人，大人不要冤枉人才是。”

他云淡风轻的问：“小桃儿这么紧张做什么？”

“哪里紧张了，我才没有紧张，大人莫不是反悔？”

春桃故作气恼的瞪他，又道：“既如此，大人何必逗我？左右我只是大人的一个通房罢了，我的身子是大人的，大人要如何便如何！”

她生了闷气，躺回去睡觉，拿后脑勺对着他，不理人。

谢安行看着她恼羞成怒，掩耳盗铃的表现，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

这小丫鬟就是有事瞒他。

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她连认字都是自己教的，人也不甚聪明，就是犯错，又能大得到哪里去。

瞧她百般隐瞒的，甚至学会了说软话哄他，装可怜吓他……

为了得到他的“原谅”，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有说不给你么？答应小桃儿的，我有反悔过的时候吗？”

他将她轻捞进怀里，低头亲她软软的脸颊，把那叠好的字据，放进她手心里，语气恢复温和道。

春桃抬眼看他的脸色，心跳加速了些，没由来的，有点不安的预感。

她捏着那张字据，转移话题的又问他道，“大人……大人晚上要和我一起睡么？”

让人把公文都搬了过来，春桃有些怀疑，他要和自己一起住。

谢安行弯了唇，低眸看她，“怎么这样问？”

“大人让他们把公文都搬过来了，我以为大人是要和我一起住，不知道我说没说错……”她语气期待一般的问，却又好像不好意思把这些话问出口。

小女儿的娇羞，被她演得活灵活现。

他实在好奇，到底犯了什么错，才能让她这般讨好他。

“嗯，这段时日我和小桃儿，同寝同住。”

他顺着她的话，点头应下，最后四个字他说得字字分明。

怀里的人陡然一僵，没料到他真想和她一起住。

“可我尚在病中，不好过了病气给大人。”春桃声音多了丝哑意，失落一般的语气道。

“无妨，我身体康健，少有病恙的时候，小桃儿是知道的。”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莹白的脖颈，惹得圈在怀里的人儿，呼吸一滞。

她自是不愿和他这样的禽兽日日待在一处，说不得又要逼她做那样的事。

更何况，她是通房，身份卑贱，这样和主君亲密的同吃同住，她的下场一定凄凉。

过不了多久，先帝的丧期就过了，到时候，老夫人就要为他选聘正妻了。

春桃不想成为未来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她还是想好好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