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宴脸上的惊喜挡不住，头一回觉得，父亲大人还是心里有他的。

“谢父亲成全，儿子一定会立下战功，给咱们谢家争脸的！”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一脸的真诚喜悦。

闻言，谢安行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温和，“既然要从军，过几日，我让人给你请一个习武的师傅，学堂便不用去了。”

一番颇有人情味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谢宴都有种在梦里的感觉，“父亲……您老这变化大的，我都不认得您了……”

谢宴的胆子大，又从来没心没肺，心里想到什么，就都说了出来。

只是话音未落，便被谢安行的冷眼吓得闭嘴。

“要学武就好好学。”

谢安行站起身，脸色阴郁道：“既然无事了，便自己回去。”

这才是他印象中的父亲啊，谢宴呆呆的点了点头，目送不知为何突然生气的父亲离开。

李成也看见了国公爷黑着脸出了书房，他驻足良久，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苦涩。

他和春桃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可在权势面前什么都不是。

“干嘛呢，走了。”谢宴从书房出来，一眼就看见站在那儿发呆的李成。

回神的李成，忍不住问道：“少爷……我看国公爷走的时候脸色不好，是不是……”

“我哪知道啊，再说了，他不一直都是这个样么？”谢宴无所谓，面带喜色的拍了拍李成的肩，“父亲说了，让我不用去学堂了，还要给我请个学武的师傅呢。”

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冷淡，但能不跟着那些老学究上课，他对自己这个便宜爹，不免多了几分好感。

谢宴就是再笨，也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养子，将来父亲有了亲生儿子，这爵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

好在他对这些也没兴趣。

哼着小曲，谢宴大摇大摆的出了松鹤居。

夏竹在门口等候多时，一见六少爷出来，便过来福了福身。

不待她开口，就听六少爷笑着道：“父亲他知道了，你回去和曾祖母报信吧。”

说罢，就带着小厮走了。

得了信的夏竹松了口气，因为那件事，国公爷和老夫人起了嫌隙，连她们这些下人都再也进不了松鹤居了。

秋菊那丫鬟更惨，还好当初不是她去的。

——

“姑娘、姑娘，起来喝药了。”

被喊醒的春桃，怨气满满的睁眼，每日早晚她都要喝药，已经半个月了。

“姑娘趁热把药喝了，国公爷临走前特意嘱咐奴婢让奴婢盯着您喝药呢。”彩霞把还冒着热气的药碗端过来。

春桃点了点头，她拿过药碗，闻着那股浓烈的苦味，皱着眉头，几口喝下。

跟避子汤一样难喝，她心里嘀咕。

彩霞又将漱口的茶水递过来，春桃道了声谢谢的接过。

“要我说，国公爷不用嘱咐奴婢的，姑娘每次喝药都很利索。”

怪不得主子这般得宠呢，春桃姑娘脾气好，从不为难她们这些下人，待人也和气。

她倒是希望，将来她能给国公爷生下个一儿半女，如此，这地位才算真的稳固。

“不利索的话，一勺一勺的喝，能苦死人的。”春桃吐槽一句，她这些天被那人折磨得够呛。

吃过早膳后，春桃便又开始绣她的香囊。

昨日的那几个都被他要走了，一个都没剩。

春桃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会专门给他绣这种定情的信物。

心里骂骂咧咧的，春桃手上的动作熟练认真。

以至于，谢安行回来时，她都没发现。

身上的官袍已经换下，谢安行一身鸦青色宽袍，清冷儒雅的气质，腰间却不合时宜的挂着一只绣工很是一般的红色香囊。

他缓步过来，在床边坐下，眸光落在还未完工的丑鸳鸯上。

“小桃儿只会绣这一种纹样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春桃一惊，不小心扎破了手指。

她抬眼看向罪魁祸首，还没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就见他蹙了蹙眉，捉住她受伤的手。

春桃明白他想干什么，连忙想把手抽回来，手指就被他含住。

一瞬间，春桃觉得自己的手脏了，不能要了。

“小时候……我娘刺破手指的时候，便常常这样做。”

谢安行低垂着眸子，注视着她未流血的手指，轻声解释。

他这会儿还没想清楚，自己怎么下意识就这般做了。

大抵是怕这小姑娘疼吧。

强自镇定的春桃，僵硬道：“大人以后不要这样了，您是千金之躯……”

他倏的抬眼，冷着脸道：“怎么？嫌弃我？”

“不是、不是，我怎么会嫌弃大人，大人是心里有我，才这般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她脑子转得极快，忍气吞声的奉承。

暗自嘀咕着，她就是嫌弃，怎么了？

面上乖顺懂事的模样，小心望着男人。

心里有她么？

谢安行想，大概便是如此吧，要不是在意她，怎么会知道她受伤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也不会，在看到她手指受了一点小伤，便不顾脸面的做这种讨好她的事了。

“罢了，日后不许做这些针线了，左右绣的也不甚好看，反倒把自己伤了。”

他看着她，沉着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春桃只能点点头，还好她今日早晨已经绣了几个。

至于他说自己绣得不好看的话，春桃选择无视，真不好看，干嘛还把她昨日绣的都拿走了？

“你听话，绣这些对眼睛不好，平日不见你绣，拿起针线便没完没了了。”

谢安行后悔让她拿这个打发时间了。

他的母亲从前便是常常夜里点灯的绣，眼睛就不怎么好了。

忆起年幼时，哪怕离今日都过去二十年了，那些依旧是他不愿意回想的不堪往事。

点点头，春桃听话道：“嗯嗯，我晓得，不绣就是了。”

看着面前乖巧柔顺的小通房，他忍不住将她圈进怀里，“小桃儿只要听话，万事我都依你。”

这些日子和她同寝同住，谢安行觉得满足，他们就像夫妻一般的在一起生活。

若是能这样的过一辈子便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