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老夫人对她有些喜欢，那也是因为看中她是个本分勤谨的。

如今，对她这般不敬，还把左一叫了过来，实在不成体统。

“春桃姑娘的确是松鹤居出来的……既然老夫人问过了，属下便先行告退。”

左一不愿多留，事情说开了也就是了。

看出他不愿多说，老夫人眸色深了几分，她笑笑，声音和缓下来，“好，你回去吧，那丫头……我自然不会不动她了。”

丝毫没了刚才的愠怒，恢复平常的雍容慈祥。

等人走后，老夫人方才沉下脸，同一旁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的夏竹道：“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许外传。”

夏竹恍然的点头，应了声是。

眼神悄悄观察着老夫人阴沉的脸色，也明白老夫人是要对春桃那丫鬟做些什么了。

暗自里升起一股快意来。

能给四少爷做妾就已经是她得不来的福分了，一个没什么姿色的丫鬟，人也不甚聪明，竟然勾得国公爷也要把她收房。

真不知道，背地里使的什么狐媚手段。

谁不知道她们谢府的那位是个不近女色的，春桃若是成了那位房里的头一个女人，往后不知会有多趾高气扬呢。

……

回了住处的春桃，眸光落在床头那只绣得很丑的香囊上，心里发闷的难受。

她想阿成了。

最初来谢府的几年，她总挨管事的骂，阿成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时常安慰她，偶尔还会给她送吃的，虽然都是些馒头包子一类，但春桃还是很感念他。

慢慢长大，两人渐生情愫。

要不是因为那人，她早就和阿成在一起了，哪里会有今天这许多事。

小丫鬟怏怏不乐的拿过绣棚，低头重新给阿成绣香囊。

时间一晃而过，月上柳梢头时，春桃还是没绣出满意的。

心头挫败，满腹心事的爬上床榻睡觉。

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脑子起了想逃出去的念头。

当然，只是一闪而过，她还有阿娘和弟弟，又能跑到哪里去？除非她不顾及阿娘和弟弟的死活。

彼时，谢安行正伏案处理公文。

他穿着深色袍服，玉冠束发，眉目清冷。

长随脚步放轻的进来，躬身行了一礼后，方才道：“大人，有一封京城来的飞鸽传书。”

谢安行抬眼，伸手接过长随递过来的纸条。

展开一看，便是左一的字迹。

早就料到那孙氏不会就此罢手，因此并不意外。

他反而觉得，左一行事太急了，就这么轻易的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她能接受什么教训。

到江南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也不见她的只言片语，用他的人，倒是用得顺手。

谢安行脸色冷沉下来。

罢了，待他回去再好好同她算账。

“大人，现在已经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才是。”

长随劝了一句，大人要查的贪腐案已经收尾，就是京城来的公文实在太多，又因为路途远的缘故，积压了不少送来。

大人每每都要处理到半夜。

书案后坐着的人，脸色明显又黑了几分，目光冷冷的落在他身上。

以为这句话惹恼了主子，长随赶忙道：“大人恕罪，是属下多嘴了。”

“你能有什么罪？下去吧。”谢安行语气淡淡，敛眸重新落回公文上。

没说错的话，大人刚才怎么脸色还那么难看？

长随心里嘀咕，恭敬的退下。

翌日。

春桃醒过来，因为不用去庆安堂了，她扫完院子里的落叶便又回屋，重新绣她的香囊。

虽然，之前绣的还是很丑，但一个比一个看着好些，只要多绣几个，应该就能绣出一个精致好看的。

阿成心心念念了这久，她一定要绣好，这……可能就是她送给阿成最后一个礼物了。

来日她真做了那人的通房，就不能再和阿成见面了，哪怕见了面，也只能装不认识。

倏的，春桃后背蹿起一阵凉意来。

老夫人知道她和阿成的事……

心头狂跳，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

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一件蠢事。

要是……要是让大人知道了，她会害惨了阿成的。

脑子里回想起从前他警告自己要老老实实的待在庆安堂的话，要是被他知道，她和老夫人说过的那些，春桃不敢想他会怎么处置她和阿成。

在松鹤居还有庆安堂，他对自己管的都不是很严，春桃才能偷偷和阿成联系。

虽然没有和阿成做过什么亲密的事，但就她在这段时间里还想着要嫁给阿成的这一件事，都够大人发火的了。

春桃脸色都苍白了许多，心里慌得厉害。

过不了多久，大人就要回来了……

大人临走前一天，她就没顺着大人的意留在松鹤居。

那日左一来叫她去松鹤居，她也没去，给大人送行她也没到。

再要被知道这件事，春桃不敢想，天塌了都没她的下场凄凉。

慌里慌张的，她想，她应该要趁大人不知道这件事前讨好他，哄他高兴了，说不准就对她和阿成轻拿轻放了。

好歹她现在已经和阿成断了，她只是犯了一个小错而已。

春桃急得团团转，大人现在在江南，她就是想讨好，也讨好不到。

忽的，她心生出一个想法来。

大人出门在外，她写封信关怀一二也是好的，虽然，不知道大人会不会看。

眼下，春桃顾不了那么多了，能弥补一点是一点。

她这里没有笔墨纸砚，于是便去了松鹤居找左一借。

“大人都要回来了，你才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左一边给她拿纸笔，一边啧啧称奇。

“看来也是知道有大人这座靠山的好处了，别的不说，在谢家，哪怕是老夫人，都得听咱们大人的，你呀，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晚。”

春桃没理他的絮叨，她这会儿心里怕得很，像是有把刀悬在头顶，不晓得哪天就落下来了。

“大人看了这信估计让你气死，这字写得太难看了，以后可别说出去是大人教你的啊。”

左一偷瞄了一眼小丫鬟的鬼画符，嘴角微抽。

下一秒就被春桃怒目而视。

“好好好，我不看就是了。”他还怕看了长针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