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明显温和了许多不说，面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讨好。

春桃心口发闷的难受，并不作答。

过了会儿，她缓了口气，怔怔的从怀里拿出了那支做工精美的金钗和那张一百两的银票。

妇人的眼神直落在女儿手里的东西上，眼底满是惊然，“这……这些难道是太傅给清儿的？”

此刻的李氏也顾不得手腕上的疼意了。

光是那一百两银票，就够她们一家好几年的开销了。

春桃听着阿娘语气里隐隐藏着的暗喜，难受的像是心口被什么东西撕开一样，生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果然谁也依靠不了，哪怕是她的阿娘，心里装的也只有弟弟罢了。

阿娘只晓得她手里的东西值钱，却不管她口里的太傅是什么样的人，多大的年纪，对她好不好……

吸了吸鼻子，春桃失望的抬眸看向阿娘，小声道：“阿娘……我最后一次管你叫阿娘，以后，你和弟弟好好过吧，这些东西算是我还给阿娘的生育之恩。”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便垂下眸子，不愿也是不敢……去看阿娘听到她的话后会是何表情。

李氏眼见着女儿把东西递到她跟前，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忙把那金钗和银票拿到自己手里。

发钗的分量不低，妇人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

正要和女儿说几句软话时，才恍然想起女儿刚才说的话来。

她蹙了蹙眉，“清儿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你阿娘，血脉相连，哪里是断得了的，日后不许这般胡说。”

旋即语气又带着心虚的道：“你也别怪阿娘，那吴老爷年纪是大了些，可家里万贯家财都是说少了的，你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阿娘是为了你好，对了，太傅……怕是只能让清儿做妾吧？唉，你也是胡闹，这事如何不与阿娘商量就自作主张了。”

像是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李氏脸色多了埋怨，她眼神往一旁的左二扫了眼，压下心中不满的道：“太傅怕是年纪也和吴老爷差不多大吧？这官是比吴老爷大，可妾室和正妻哪里能比的，清儿要是嫁给吴老爷，那才是好日子……”

左二听着妇人絮叨的歪理，嘴角微抽。

他家大人风光霁月，又正值壮年，还位高权重，在她嘴里，还不如那个老得掉渣的败家子了？

忍不住出言警告一句：“夫人说话注意着些，我家大人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妄自议论的。”

李氏到底是怕他，只得住嘴，手腕上的疼意好像又剧烈起来，她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女儿，有些生气道：“清儿难道真不认我这个阿娘了么？还不去给我请个郎中来，阿娘养你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忍心看着阿娘日后成了残废不成！”

话是和自个的女儿说着，眼神却往那男人身上瞧，面上的神色很是不满。

这人该就是个下人罢了，她好歹也是清儿的娘，也算他半个主子才是，真是没规矩！

春桃眼睑微垂，眸子里已经泛起水润，她低着声，失望道：“我不是和你说笑，日后，我没你这个阿娘，你……也没我这个女儿，葛大夫就在隔壁，阿娘自己去找就是了，我、我回去了，阿娘把东西收好吧。”

听罢，妇人立马沉下脸还想训斥，就被一旁的左二淡淡的扫了一眼。

她喉头一哽，只得把话咽回肚里，眼睁睁看着女儿离开。

回去的路上，春桃坐在马车里，这会儿泪水像决了堤，啪嗒啪嗒的落。

心头全是茫然，她现在真的就是没根的浮萍了。

阿成走了，阿娘也不要她了。

还有大人，他也只是把自己当个消遣的玩意罢了，日后主母进门，偌大的谢府，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还有老夫人，她也记恨自己……

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春桃不晓得她以后该怎么办了。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她还不到十六，偏偏要倒霉的遇上这些事。

瘪了瘪嘴，春桃心里揪得生疼，委屈的想，当初还不如让那个恶人杀了，四少爷就不该救她的。

——

谢安行下了朝，便在书房处理公务。

左二刚回谢府，就来复命，他恭敬的行了礼，方才把今日的所见所闻都告知大人知晓。

听到自己的小通房被她阿娘卖了时，谢安行才抬眸看向左二，眉梢压低了些，眼神晦暗。

直到把事情的经过都听了，他眼里难得荡出一点笑意来。

还算聪明，知道要倚仗人势了。

最后，左二很识眼色的又夸了一句，“春桃姑娘倒是个果断的，说和她阿娘断了，就真的断了，寻常女子可是做不到的。”

谢安行倏的冷眼睨他。

后背一凉，搞得左二以为自己马屁拍马腿上了。

把手边的折子合拢，放在一旁，谢安行漆黑的眸子，沉静的落在属下身上，“你和她倒是相处得融洽。”

而且刚才听左二话里话外，明显对那小东西很是欣赏。

因着有前车之鉴，谢安行突然对自己身边的下属也有些不放心了。

那小东西就是个傻的，分不清好坏。

一个小厮便巴心巴肝的念着，还有她那阿娘，也是到今日才看清了。

左二生的也不丑……

眸光凝在下属的脸上，神色不明，但周身散发的迫人气压，让左二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来。

他慌忙跪下，急切解释：“属下奉大人的命保护春桃姑娘罢了，不敢有任何逾矩！”

空气一片寂静，左二大气都不敢喘。

他怕得肠子都悔青了，早晓得就不多那句嘴了。

谢安行量他也没这个胆子，冷着声道：“出去。”

话落，他目光凉凉的扫他一眼，便拿过书案旁一封没看过的折子打开。

左二松了口气，赶忙退了出去。

额头一阵虚汗，他说春桃好话，不过是因为知道大人对她不同罢了。

想不到，差点被怀疑他喜欢上春桃了。

书房内，谢安行的目光落在折子上，心思却想到别处。

她现在爱哭得很，说不得这会儿难过成什么样了。

也是个不省心的，他原就不同意她出府，非要紧巴巴的求着回去。

这回倒好了，要不是他让左二跟着，怕是真就被卖给那吴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