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的脸色还是透着一股不寻常的苍白，如同许久未见阳光的青木，脆弱又带着病态。

他努力挤出笑意看着她，没有说话。

华夏抑制不住激动，即刻命人请来卫君角。待卫君角为胡亥一番诊治，知道胡亥已经度过危险，伤病很快就会初愈，接下来只需要静心修养恢复即可。

“爱卿诊治有功，朕，要好好赏。”

胡亥的声音虚弱无力。

“臣谢陛下，幸得夫人这几日衣不解带侍奉在侧，陛下才得以恢复的如此快。”

“多谢。”

胡亥温柔地对着华夏轻声。

华夏嘴角微微上扬。

卫君角识趣地退出殿外。

胡亥试着起身，华夏见状赶忙搀扶着他。

他调整着位置半靠在榻上，才仔细端详眼前的她。她憔悴了许多，眼睛微肿，额前的凌乱的发丝亦在告诉他，这几日她的辛苦，面露心疼。

“怎么又哭了？”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

胡亥抿了薄唇，微微一笑，“朕怎么舍得撇下你呢。”

华夏将身子挪至他的身前，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倒让胡亥有些不自在。

“为何这般看着朕？”

“夏儿突然想起以前在蒙府时，误入忘林，差点被野兽袭击，是陛下救了我，先皇出巡时路遇刺客，也是陛下救了我，这次亦是”华夏垂下头，握起他的手腕，“还有种种，其实我与陛下早已有了不可言说的联系，是我自己不自知。”

“傻丫头，救你是心甘情愿。为了将你留在身边，朕做错了太多，伤害了你身边的人，如果扶苏继位，这世道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

胡亥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空洞深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凄凉。

“朕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大秦的子民，更对不起你，连护你周全都亦难，如若有一日你要离宫，我，也不会拦着。”

“我不会离开陛下，因为······”

华夏咽了咽嗓子，抬眸深情道：“因为我喜欢陛下。我要一直陪着陛下，无论何时。”

她扬起脸庞，凑至他面前，在他的苍白的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随即羞涩地低下头。

他呆住，心像被一块钉子钉住，无法动弹，身体僵硬一动不动。

“人家都这么主动了，陛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悻悻撇撇嘴巴。

胡亥回过神，一手捧起她的脸颊，细腻的吻落下，两人享受着耳鬓厮磨的柔情蜜意，温热的呼吸萦绕两侧，他将她拥入怀中。

“你······从何时喜欢，朕？”

胡亥小心翼翼地张口，第一次听到的告白，让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也不知，或许是失去孩子后，亦或者更早，原是我一直不敢承认，”华夏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怕自己在不表达心意，我会后悔。”

华夏感受到胡亥双臂的力度又紧了一些，她终于安心的听着他的心跳声，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

胡亥的伤经过几日的休养，逐渐有了好转的迹象。此时李信将此次查到的遇刺之事禀明胡亥。

这次遇刺李信活捉一人，据刺客供述，他们是江湖上的杀手，训练有素，被人重金收买，刺杀皇帝，李信还查到，出重金之人不止一人，似乎曾经六国贵族后裔有关，民间起义频发，社会动荡不安，六国后代见此蠢蠢欲动，得知皇帝行踪，安排了此次行刺事件。

胡亥其实心中已有猜测，在听闻李信的禀报，还是动了心绪，动怒下咳出了血。

“朕的行踪只有此次出巡随行的人知道，朕的身边有内鬼，一直想置朕于死地，就这么等不及了吗！”

“陛下息怒，陛下是否已猜到是谁？”

“李信，将行刺之人押回咸阳腰斩。”

“诺。”

——

胡亥本打算十日后启程回咸阳，因身上的伤又将养了二十多日，经过卫君角的调理诊治，华夏的亲身侍奉，胡亥恢复的很快，已经无大碍，在视察了阿房宫的修建工作后，交代了子婴一些相关事宜，命令他处理好阿房宫修建事宜就前往咸阳任职。此次出巡接近尾声，三日后大部队将启程回咸阳。

临走之日，胡亥带着华夏来到一处院落宫殿，它位于阿房宫的一角，并不起眼，但却安静美好。

青砖铺就的地面被岁月打磨得沧桑充满故事。翠绿得藤蔓爬满了宫殿外，轻轻摇曳着，在微风中散发着清新得芬芳，庭院得四周被高墙围合，隔绝了尘世的喧嚣，让人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静谧而安详。

远远望去，仿佛庭院是一个时光的容器，承载着无数美好的回忆和期待。

胡亥轻轻推开殿门，陈旧的青木气息扑面而来，尘封的记忆也被开启，殿内如寻常百姓的家一般，古朴的家具陈设，仿佛一直在等着主人的归来。

抬眼望去，青砖墙面上，挂着无数幅女子的画像。

“这是阿房夫人的画像？？”

华夏走近环顾一周的墙面，有些吃惊。

“是的，当年父皇与母妃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这里是父皇最喜欢的地方，母妃死后，父皇悲痛欲绝，他经常命画师画母妃的画像，每完成一幅就会挂在这里。”胡亥将油灯点上，痴痴地看着画上的女子。

“每一次的出巡，父皇都会来这里住上几日，我曾看见父皇每每看着画像出神。”

“先皇一定很爱阿房夫人吧，若不是家国仇恨，他们一定是令人艳羡的眷侣。”

画上的阿房夫人美丽温婉，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遗传给了胡亥，生在他的脸上甚是好看。

“陛下的眼睛像极了阿房夫人，很好看呢。”

华夏歪着脸颊，对他道。

胡亥低眸浅笑，随即他从一侧案桌拿出一张锦帕，递给华夏。

华夏不解接过，打开一看，上面的秦朝文字她认得，赫然写着“合婚庚帖”。

“朕知道民间嫁娶都会有这个，朕今日只想做一回寻常百姓，与你真正结为夫妻，一生只爱一人。”

华夏盯着上面的自己与他的名字，心情泛起波澜。

“夏儿，朕心中的妻子只有你一人，从前是，以后亦是，你可愿意？”

华夏缓缓抬头看他，眼眸泛起盈盈泪光，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