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染踏出公主府，小厮与侍卫迎上来，将他引入马车中。

马车内，司空染的侍卫见他面色不佳，试探性问道：“小公子，是七公主殿下不放人吗？”

司空染抬眸冷了他一眼，抱着胸歪头靠在马车壁上闭上眼睛装睡。

“顾安，回去后，去问阿翁拿一百片金叶子。”他并未睁眼，沉声吩咐侍卫。

“一百片？小公子，您可不可以自己去要？”顾安一脸为难。

司空染睁开眼，板起脸责备道：“你自己不跟我进去，现在又不想去找阿翁，我要你干嘛？你以后别跟着我了。”

“小公子，是主人要我跟着您的，说实话，我也不想跟着您，再说进去之前我不是问过您吗？我说不想去可不可以？您一口就答应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人都说那七公主见到美男子就想拉进府中，我可都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娶个娘子，可不能因为被公主殿下看上便毁了我那个刚建立起的小家。”顾安叽里呱啦地一大堆解释，听得司空染更头疼。

“行了，不用你去，我自己去，吩咐车夫，改道太尉府。”司空染脑袋炸裂般疼痛。

司空染踏入太尉府，匆匆去到后院，见到在水池边撒着鱼食鬓发斑白的司空太尉后，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袍，行至太尉身边，躬身揖礼：“阿翁。”

“染儿，今日这么早就散值了？”司空太尉并未停下手中撒着鱼食的动作，池中大大小小几十条锦鲤，各色花纹，争前恐后地张着嘴争夺鱼食。

“回阿翁，今日休沐。”司空染语调平淡，略带疏离，似乎与太尉不太熟悉。

太尉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他，“哦……染儿，今日来看阿翁可是遇到了何事？近日，在御史台可还习惯？”

“习惯，御史台的众位同僚对孙儿都挺好，阿翁，孙儿想要一百片金叶子。”

太尉惊讶，手中一抖，捏着的鱼食掉入池中，惹得一群锦鲤再次簇拥上来，“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染儿最近可是认识了什么人？切不可染上恶习，京城纷杂，不似边疆。若行差踏错，阿翁未必保得住你。”

司空染乖顺道：“孙儿知晓，孙儿在京城中除了几位同僚并未与旁的人交友，孙儿谨记阿翁教诲，守礼守纪，尽忠尽孝。”

“嗯，去账房取吧。”太尉微微抬手，再捏起一撮鱼食丢入池中。

司空染退去后顾安前来，太尉问司空染要钱的用途，顾安说司空染自七公主府中出来后便说要钱，他并不知道为何。太尉点头吩咐他有任何问题尽早禀报。顾安应声退去。

司空太尉育有一儿一女，儿子乖巧听话，在京城做个闲官，女儿司空箐自小崇拜名将万少申。她在十五岁时，瞒着当时还只是兵部尚书的司空尽，女扮男装混入了万少申的行军队伍中，待到司空尽发现已经无法挽回。

司空箐随着万少申到了边疆后，不久便被万少申发现了女儿身，可她是司空尽的女儿，万少申替她受了二十军棍，将她安置在了边城内的府中。

一次万少申追击敌军受困，城中只剩守卫将领无人可派，司空箐自荐，带领一千精兵前去营救，如愿救出了万少申。

万少申上书为司空箐请功，圣上准了，自此司空箐便作为女将，常伴随在万少申身边，与他共同抗敌。

在一次抗战中，万少申的副将为救万少申身亡，司空箐便成为了万少申的副将，常为他挡刀，无论万少申如何斥责，她依然奋不顾身，她只道：“岦国可以没有我司空箐，但不能没有将军。”

万少申比司空箐大了十几岁，他每次看着这个小女娃奋不顾身的样子，心中都异常矛盾，既心疼又欣慰。

司空箐十九岁那年，他们接到探子密信，说敌军将领崔公信带领了一百骑兵前往山桔湾，为之前在那里战死的十万将士举行法会，超度他们的英魂。超度完，便会改道前去拦截我军押送粮草的队伍。

消息是真消息，可他们低估了敌军的实力，崔公信虽然只带了不到一百人，但这一百人都是能够以一当百的精军。他们带的五百人不敌对手，败下阵来，危急关头，司空箐将万少申送上马背，自己则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当她带着满身血痕及满脸血渍被重重包围之时，那个熟悉的声音透过人墙传过来：“司空副将，好久不见。”

司空箐被捕后万少申多次与敌军交涉，直至一年后司空箐才被放回，回来不久她便被诊出有孕，不足十月，孩子出生，万少申对外宣称司空箐的孩子不足月出生，身子孱弱，将其送去边城中的清垣寺，托给了寺中高僧抚养。

自那以后，司空箐常坐在城墙头，望着敌国的方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一日，万少申再次得胜归来，庆功宴后，司空箐依旧坐在城墙头，远眺着敌国的方向。万少申带着两壶酒前来，与她同坐在墙头，就那样陪着她喝光了一壶酒。

“染，将军，给他取名为染吧，随我姓，司空染。”喝完酒的司空箐，面颊微红，垂着眼睫，摩挲着手中的酒壶，眼泪滴在酒壶上。

不久后，司空箐死在了战场上。她死的那日，寒冬腊月，城中梅开枝头，司空染指着寺中那棵盛开的梅花树，学会了第一句话：“阿娘，抱抱。”

抱着他的那位小和尚摸了下他的鼻头夸赞他真聪明。

司空染十二岁那年，因贪玩，独自跑出寺院。下山时，遇到了两个酒肉和尚，他那时天真，见他们一身僧袍，便误以为他们与寺中僧人一样，与他们结伴同行。

谁知他们带他去了一处花楼，在一间大屋中，两位和尚一人搂着一位小娘子，在他面前依依我我，还不断给他说：“小子，等你再长几年，哥哥们再带你来此处。到时也给你寻一位小娘子搂着。”

他天真的点着头，坐在桌旁边吃着饭菜边看着他们四人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场活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