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胥本来还怀疑李君离是否听到了些什么，此刻见她真心发问，似乎并没有听全，便扯起嘴角笑开，“没娶什么，我吩咐你三哥去取一些你常穿的衣衫过来，你三哥不愿，我便和他吵了起来。小七，你在宫中多休养些时日，待大好了再出宫去。好不好？”

李君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子时已过，陛下乃岦国之主，万望顾念己身，早些歇息！小七有臣照顾即可。”李安凝眸深深看了李胥一眼，又将视线移到李君离身上，眼中虽充满柔情，声音却极度冰冷。

“你们都走吧，我想自己待会儿。”李君离带了些情绪，垂下眸子，眉间微蹙，“二哥，三哥，夜已深，你们都去歇息吧。”

李安身形僵了僵，李君离抬眸看向他，再看向李胥，问道：“你们不累吗？我很累，先睡了！”

装得不累吗？

说完，李君离往被子里一钻背对着二人，闭上双眼。

李安抬起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终是为李君离掖好被角，起身吹灭烛火，拉着李胥离去。

听见关门声的李君离在黑夜中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而下，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头更疼还是心更疼。

儿时，李胥虽不似大哥及两位皇姐那样对她恶语相向，但总喜欢逗她哭。

李君离五岁那年，李安随着世家子弟前去狩猎，需几日才会回宫。李安离宫时，李君离去送他，问李安会不会有危险，因为宫女告诉她狩猎的山林里有吃人的老虎和熊。

李安揉了揉她的发，摇头笑道：“不会有危险，三哥很厉害的。”说着拔出剑，舞了几招，李君离连连拍手捧场。待李安走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嘱咐他一定要快些回来。

几日后，李胥来到李君离宫中，李君离正抱着李安送她的狸猫顺毛。李胥走上前，摸了摸那狸猫，突然说道：“小七，你三哥出事了，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他在狩猎时被老虎一口吃了。”

李君离顿住撸狸猫的动作，不可置信地望向李胥，恶狠狠道：“不可能，三哥那么厉害，老虎怎么可能一口吃了他。二哥，你又想骗我，三哥说你是个大骗子，我不喜欢你了！”说完便抱着猫转了个方向，不让李胥摸了。

李胥见她不信，从背后拿出一块沾满血的玉佩，丢在桌上，“你不信？瞧瞧，这是不是你三哥身上的玉佩？这是那老虎吃了你三哥后，我们从老虎口中找到的。”

李君离盯着那块玉佩沉默了许久，哇地一声哭出来。接着李胥得逞地笑了，还拍着她的头说：“你放心，三哥没了，还有二哥呢！”李君离哭得更大声了。

李胥抱起已经哭得几乎岔过气的她，顺着她的背，边笑边说以后有二哥陪你。李君离哭得停不下来，一直呼喊着“三哥。”

李安回来时，看见的场景便是李君离穿着白衣，跪在院中的一个小土堆旁，啜泣地说：“三哥，你放心，等我长大了，一定杀死那只老虎替你报仇。”

在李君离身边站着的李胥几乎要憋不住笑了，干脆捂着肚子，捏紧拳头，朝着一旁的石桌上用力捶了几下，借此来让自己忍住不笑出声来。

……

李君离回想着儿时的场景，哭得越来越厉害，用被子揩完眼泪又揩鼻涕。

“哭什么？”黑暗中，那温柔的男声让李君离蓦然睁大了双眼，啜泣了两下，转过身来。看见床边坐着的黑影那刻，哇地一声彻底哭出来。

李安在黑暗中扶起李君离，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

李君离的哭泣逐渐停止，她推开李安，疑惑地问道：“三哥，你为何还未出宫？”

李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今日，你都听到了对不对？”

李君离在黑暗中沉默良久，还是摇了摇头，违心道：“听到什么？我只是头很痛，实在受不了，才哭的。”

李安起身，点燃烛台，坐在床边，盯着李君离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絮絮道来：“没什么，李清死了，清原王无理取闹，找陛下讨要说法，陛下将他拦在宫外，他带了许多家仆守在宫门口，不让人进出，你这些时日就住在宫里，待事情稍微平息再出宫去。”

李君离心中充满讽刺和苦涩，李清自取灭亡，清原王竟还倒打一耙，不过为人父母，也能理解。

李安说李清当年因杜氿年逃婚，丢尽脸面与名节，方尚书那时还不是尚书，为了争空悬的尚书之位，巴结清原王，让自己的儿子求娶李清。

清原王本就因李清的婚事颜面尽失，见过方尚书之子后，觉得那小子长相不错，谈吐优雅，举止也很得体，便将李清嫁给了他。

李清嫁过去之后，那小子日日拿她与杜氿年的事情揶揄她，李清气不过反抗，他便对李清拳打脚踢，李清原本还很傲气，后来，被打的次数多了，丢了身上那股子反抗的劲儿。

李清怀孕，那小子便明目张胆的往秦楼楚馆跑，包了个娘子，几乎不怎么回家。

有次，他喝多了，回到家，将已经怀胎四个月的李清打了一顿，还朝着她的肚子踢，说李清怀的是野种，孩子没保住，李清便将所有怨恨都安在了李君离身上。府中藏了许多压胜之物，上面全是李君离的生辰八字。

李君离听后内心只喊冤枉，却又觉得自己不冤枉，若早知道她恨自己，自己就不说叫她与杜氿年复合这种话了，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么？

哎，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过还好自己当时闻到那刺鼻的味道后，屏住了呼吸，才不至于中毒太深。

据李安说，李清是想用头上的簪子杀死她的，还好暗卫来得快，若慢一步，李清怕是得逞了。

李君离此刻倒是担心起水杉，她失去意识前，听到水杉凄厉地喊叫声，她问李安能不能将水杉带进宫来，李安应下了她。

李君离又有些惆怅，自己本打算宴会结束后，好好吓一下那位在人背后嚼舌根的女子，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儿，心中的苦味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