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钟格调总结出一条结论，他认为妓女引领着服装新潮。上世纪九十年代，只有洗头、按摩房那些夜店里女人敢穿的衣服十几年后竟满大街比比皆是。那个年代，谁要穿露背装、吊带、超短裙在街上走，路人必定会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但现在露肩、露胸、露背、露腰、露小腹、露腿甚至露大腿的女子，人们见到后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已经司空见惯。而且，这种着装的女子变成了城市里一道靓丽的风景。

洗头房、按摩店从兴起一直到2000年前，里面的“女服务员”接待过各种类型、各种职业的男人，有高官、企业大老板，也有知识分子、普通工人和民工。但一进入21世纪，大部分官员、企业老板、知识分子等所谓社会中高层人士，大都觉得出入这种场合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他们渐渐不再光顾。钟格调年轻时因为无法常回家，他没少去这种地方。那时他觉得做这种事很自豪，因为他当时已认为自己享受着社会上层人物的待遇。但如今不同，公安扫黄，洗头房、按摩店顾客变少，其“店员”收入变少，随物价上涨房租亦逐年攀升，很多店随即垮掉。钟格调的人生由青年时期过渡到中年，又由中年向着年过半百迈进，虽然那方面的欲望不再十分强烈，但长年累月一个人出门在外仍有心情郁闷时。他仍会去为数不多的这种店，只是次数比以前少之又少。他觉得去这些地方很丢人，当今只有如他这类似民工一样的人才会去。他认为自己属社会上很悲哀的一类人，多年的在外赚钱不易，应该节衣缩食不能乱花。钟格调人生观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自己的老婆迎来更年期。虽然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很少，但是钟格调从老婆那里也得知更年期女人在身体诸方面的一些特征。

“隔壁邻居某某某是从四十六岁开始的。”老婆说，“我比她晚一两年。”

“多亏你比她还晚。”钟格调说。

“为什么？”老婆很好奇老公这个想法。

“你想啊。”钟格调解释说，“他们家男人比我在家呆的时间多。你是知道的，更年期前、后做那种事或多或少有点不一样。一生中仔细算起来，虽然隔壁他俩做得次数比我们多，但我们这边更年期比他们晚了好几年，这样我们心理可以平衡些呀。”

钟格调老婆朝他做了个鬼脸，但没说什么话。

钟格调也计算和猜想易依什么时候将迎来更年期，如果属于更年期来得早的女人，那么她的好时候还有两三年。钟格调有时会产生出那种小欲望。近二十年了，他与她在网络世界里一直保持着如此微妙的关系。这不叫网恋，一个长辈和一个晚辈不应该搞什么网恋。但他俩都未曾将这种关系光明正大地公开给家人，二者间虽没有做过实质性的事儿，但他们依然不敢公开。每次聊天，他说话都小心翼翼，异性间的那种敏感话题，他在脑海中无数次闪现，但他始终做到了每次能欲言又止。他这样礼貌地对她，不仅仅因为他是长辈，更重要的则是他需要永远与她保持这份网络暧昧，万一有一天这暧昧会从虚拟世界走出来变成现实，哪怕只有一次。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外甥媳妇委实太好，她善良、美丽、气质好、身材性感。她嫁给自己外甥二十年来，长相没有太多变化，他每次见她，一肌一肤、媚眼耳鼻、如花笑靥、黑色秀发看上去皆始终不改。钟格调多少还是有点老奸巨猾的，与易依这么多年之所以小心谨慎地相处，是因为怕她觉出他有一丁点言语上对她不尊重会导致关系破裂或疏远，其实他想的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当然他之前直接没想到已经把“青山”留了二十年，还没等烧一株柴草就快遇上她的更年期。钟格调很不甘心这种结果的发生，更确切地说，他更不甘心无果。想起自己老婆更年期之后的种种表现，一、二十年来对待易依表面上的那种平和不禁迅速被内心深处的惊涛骇浪所取代，他简直要到迫不及待的地步。可是，用什么办法才能使自己跟易依的关系更进一步呢？钟格调想到的还是网上聊天，他开始试探她。一次在微信上，他鼓足勇气叫着外甥的名字问她，他们两个在一起性生活是不是和谐。她回答，和谐。他接着问，结婚这么多年每次都和谐吗？她说，嗯。

钟格调猜不出易依回答的最后一个字是不是符合事实，但他很欣慰，就是她竟然回答了他提的问题。认识她二十年来他有了零的突破，他觉得自己终于向她迈出了第一步。他想她是不反感谈论此类事情的，因而她不会因此从微信好友里删掉他。于是，二人此后有段时间的每一回微信聊天，都必不可少诸如此类的话题，今夜你与他做那事了吗？钟格调问这句话时不说“他”，而是直呼外甥的名“郝好”。易依会答道，嗯。钟格调又问，你们做得和谐吗？她答，嗯。

这样的微信聊天，二人持续了很久，都是钟格调率先开头，然后易依顺着回答。易依没向钟格调更多地透露自己的情况、自己的表现、自己与郝好此时的详细过程。对于钟格调问她的这方面的事，她绝大多数就只回答一个“嗯”字。

跟易依的关系深入到这一步，钟格调开始时是特别满足的。然而，一段时间之后，他想更进一步，他认为：“只有一步步往前进，达到最终目的的可能性才会变大。可怎样才能使自己与她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呢？”他犯了愁。他疑惑：“不管问什么，她只回答‘嗯’。她主动向我敞开心扉该多好呀，哪怕先敞开一次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