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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守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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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守村人

洪浩几人在天璇门,整日白吃白喝,这对于本不富裕的天璇门,无疑是雪上加霜。

洪浩也颇有些不好意思,他拿银子,功成道长又坚决不肯收。说是洪浩等人,一来便给天璇门带了许多好处,还有祥瑞吉兆,无以为报已经汗颜,若是收了银子,那便是天理不容。

谢籍每日在藏书洞中如痴如醉,显见一时半会是无法学会陆举留下的诸多典藏。

寻找万年桂树的消息线索,并无头绪,洪浩虽然有些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他直觉蜜痴儿所遇见的那棵桂树就是要寻的万年老桂,只不过地方找到了,显影符也使了,没个动静,实在是无计可施。

实在是不甘心,便想又去了一趟范家村,想着蜜痴儿清醒之时,能不能多问出一些端倪。

谢籍每日都在洞中参详,也就由他,洪浩叫上瑶光秋灵便出发。

去到蜜痴儿家中,他家里人还都认得洪浩。既然是天璇门道长都推崇的年轻人,且有治好蜜痴儿病根的希望,对他还是殷勤客气,知无不言。

只不过那蜜痴儿不发病时,却不多话,洪浩问个十句,往往只回一句,还全不相关,不过自言自语一般。

问来问去,还是树洞,蜜蜂,再无多余信息。

瑶光突然心念一动,却问向蜜痴儿老父道:“老丈,小哥被蛰那日,是个什么时辰?清晨傍晚?上午下午?”

不料这一问却也问出一点蛛丝马迹。

老汉回道:“不是白日,是一个夜间,虽然年月久远,这一点我却记得清楚。只因我儿回来哭诉,我等前去找树,那晚十分明亮,一轮圆月,无须灯烛火把便看得清清楚楚,故而印象极深。”

这话说来,洪浩心中一动,莫非这万年老桂还和月亮有些关系?再想便觉得的确如此,此地大地名叫“月桂城”,月桂月桂,既然是有个月字,那多半是有些牵扯。

瑶光见自己随口一问之下,居然真的又为哥哥问出一点线索,心中欢喜,不觉便望了秋灵一眼。

这等细微玄妙的心理,洪浩不懂,秋灵却心知肚明。

秋灵不甘示弱,这等事情岂能让瑶光专美?你能帮大哥,我亦能。

不过实在是没啥问的,思来想去,对着蜜痴儿道:“小哥,你可知那树洞形状?是圆是方?是大是小?”

却不料这一句,那蜜痴儿竟似听懂,听秋灵相问,眼睛便直勾勾望着自家娘子胯下门户之处。

这一望,直把蜜痴儿娘子弄个大红脸。她虽村妇,又是二嫁,对这些事情并无太多忌讳羞耻,不过眼下人多,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秋灵却看得分明,须知树洞形状大小,对查找万年老桂亦是一条重要线索,这漫山遍野的桂树,有树洞的不在少数,总是特征越详细越好。

虽然从蜜痴儿的眼神已经猜出个六七分,但总要认真确认。

当下便把蜜痴儿娘子拉到僻静边角处,正色说道:“大嫂,我等问这些,并非吃饱无聊,来找个调剂好玩,总是干系到你相公病根,你不可害羞搪塞。”

那娘子见秋灵说得正经,也知不是探她笑话,总是关乎自家相公疯病。此间僻静,秋灵又是女子,便一五一十又把当日之事说了一次。

说罢又道:“他如此惧怕女人牝处,只说里面有蜜蜂,我也疑他小时所见树洞,便是这模样。”

秋灵点头道:“多谢大嫂相告,这确实是重要关节,找到此树,定能还你一个清灵丈夫。”

不料蜜痴儿娘子幽幽道:“说来也是纠结,我既盼他好,又有些怕他好……”

秋灵大惊:“大嫂此话怎讲?”

“你看他模样,也还清秀是吧?家中虽不大富大贵,但在这村中,也算是殷实人家,总也不愁吃穿。”

秋灵点头道:“确实如此,但这不是很好么?”

“好是好,可这般好,为何落在我头上?我年岁比他大上许多,还是寡妇,模样自己凭良心讲也与他不般配。还不是因为他这痴愚的病,十里八乡都知,差不多家境的人家,谁个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秋灵一想,是这道理。

“所以眼下,他不嫌我,我不嫌他,他家中人觉得对我有些亏欠,还分外小心待我。这般过下去,虽不十全十美,但也过得。”

“他若治好了,我立刻便不如他许多。莫说他自己,便是他家里人,恐怕也会撺掇他休了再找。”

秋灵听完,心下默然,这蜜痴儿娘子说的,倒是句句实情。

不过她也应付不来这些凡尘俗事,缓了一会,只说:“若大嫂有这顾虑,我可以央我洪大哥,不要根治你家丈夫……还是一如往常。”

蜜痴儿娘子叹一口气:“若能治好,还是要治好才好……我与他夫妻一场,总不能为了自己一点私心,做这等没个心肺的事情……以后如何,都是后话,但凭他良心吧。”

秋灵不由得对这乡野村妇生出些敬佩,虽普通平凡,却也善良伟大。

既然已经探明树洞形状,这一番也算不白跑一趟。

几人告辞,出了蜜痴儿家小院,秋灵便把树洞形状给洪浩说了一回。

洪浩点头,默默记下,心中暗忖:“原来这老桂长了个逼样树洞,却也有些神奇。”

眼看天色尚早,洪浩道:“这一片连绵山丘,密密麻麻全是桂树,那老桂又是会跑的……现在离蜜痴儿当年之事,年月久远,说不得这老桂早就跑远……”

瑶光秋灵亦是赞同,它既然已是成精,自不会傻乎乎在一处十年八年,总归要四处游荡。

瑶光当下便道:“哥哥,是不是想再去别的地方探听消息?”

洪浩点头,“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多跑些村子,探听有无和老桂树相关的消息传闻。”

秋灵道:“那就走啊,有消息最好,无消息也当游山玩水,做个消遣。”

几人便又沿着乡间小道,去往下一个村子。

只不过一连访了几个村子,全无一点消息,倒是瑶光秋灵容貌艳丽,宛如天仙,惹得乡人竞相来看,窃窃私语。

如此行走,等得又到了一村,却远远看见,村头一群小孩,围着一人在那叽叽喳喳。

等走到近处,几人看得分明,这人头发蓬乱,像是一丛无人打理的杂草,夹杂着干草和尘土。脸上布满了污垢,只有一双眼睛偶尔在脏污的脸上闪烁着一丝清澈,但很快又被他那无意识的傻笑所掩盖。不过最引人注目之处,却是有只耳朵残缺了一块。

只是此人虽一张娃娃脸,但满脸的黢黑却能看出年龄并不小,总有三十往上。

尽管如此,他的脸上总是挂着一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仿佛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不满和抱怨。他的眼神中没有狡黠和算计,只有一种孩子般的纯真和好奇。

秋灵一见,脱口而出,“这是守村人。”

见洪浩和瑶光不解,秋灵解释道:“守村人是我家乡那边,村里人对这类人的称呼。不知这边是何叫法。”

其实天下皆是一般叫法,只不过洪浩幼时所在的石鼓村,却没有这般人物,连同龄小孩都无。瑶光更不必说,一直待在必赢山庄,更是不知。

洪浩疑惑问道:“那这般有些痴愚……为何叫守村人。”

秋灵看着那个被称为守村人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声对洪浩和瑶光解释道:“心不坏,有点傻,甚至有点疯癫,村中大小事都知道,村里红白喜事会主动去帮忙,只要给口吃的就行,这便是守村人。”

“在我们那里,守村人是村子的守护者,他们被认为是来到人间苦修的,能够为村子消灾挡难,把所有的噩运挡在自己身上。他们的存在,是为了让村子里的其他人能够过上平安的日子。”

洪浩和瑶光听得有些愣神,这样的说法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

秋灵继续说道:“守村人一般都是天性善良,但命运多舛,他们大多都五弊三缺。五弊指的是‘鳏、寡、孤、独、残’,而三缺则是‘缺钱、命、权’。他们的生活往往充满了艰辛和困苦,而且命中注定孤独终老,备受世人的嘲弄。”

瑶光听得眉头紧蹙,她轻声问道:“那他们岂不是很可怜?”

秋灵摇头道:“可怜只是我们对他们的看法,或许他们自己内心欢喜满足也未可知……至少比常人少了许多烦恼。”

洪浩点头道:“那倒也是,说不定他看我们更是可怜。”

此刻听到一个小孩正在问守村人:“春海,我听我爹说,你有三个爹,是也不是?”原来这守村人叫作春海。

春海也不生气,笑呵呵道:“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一个都没见过。”

另一个小孩道:“春海,我娘说,在屋里打雨伞,就会长不高……你是不是小时候在屋里打了雨伞?”

“我没有在屋里打过伞。”

“那你为何长不高?是你不肯好好吃饭吗?”

春海傻笑,露出一口黄牙:“我吃饭最认真,怎么会不好好吃饭,我是没饭吃才长不高。”

“那你娘真狠心,都不给你饭吃。”

另一个年龄稍大的孩子说道:“你知道个屁,我听我奶奶说,他娘生了他没多久就跟人跑了。是他爷爷张五斤养他的。”

春海点头:“是的,我记得我爷爷养了我好些年才死的。”

洪浩听到爷爷养大,便有些绷不住。

他一路走来,看过的人间悲苦也多了,见惯不惊。现在已不像刚出来时那般悲天悯人,总觉得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般,总想要帮上一帮。

现在已知冥冥中的命运,凄苦也罢,富贵也罢,各安天命,不再轻易出手相助。

只不过对于爷爷抚养孙子,总是能戳中他心中最柔软那一部分,由不得他不共情。

当下便动了恻隐之心,想着等孩子们散了之后,如何帮他一把。

那年龄稍大的男孩此刻却对众小孩神秘说道:“我们总是和爹爹,爷爷一个姓,春海他却不是。”

说罢对春海道:“春海,我说得对不对?”

春海并不在意,仍是呵呵笑答:“嗯嗯,我爷爷姓张,我姓郭。”

洪浩听来,这却有些奇怪。

那男孩继续说道:“我奶奶说,春海的爹死的早,有三个男人到他家拉帮套,所以是三个爹。”农村本就是谁家有点事情立刻全村知道,看来这男孩奶奶,是个嘴碎之人,不知和谁拉家常,提起当年之事,被这男孩全部听来。其实他也不清楚拉帮套是何意。

“这个郭姓,是村里的秀才帮忙取的。听说是因为拉帮套的三人,一个姓高,一个姓李,一个姓陈。”

此刻男孩开始卖弄学问,“你们还不识字,若是识字,才知道这秀才先生大大的学问。”

果然有一小孩问道:“识字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男孩道:“春海他娘生了他,找秀才取名,却不知道三人谁是爹。秀才听他娘说了三人姓名,就取了高的上部,李的下部,陈的一边,合成一个郭字,总是人人有份。”

说罢哈哈大笑,这些小孩子也不知何处好笑,但不笑明显是不识字,不知道秀才的学问,也跟着赔笑。

春海见大家都笑,也咧嘴跟着笑。显然不知道他这个郭姓是秀才在编排他娘。

若谢籍在此,必定一眼看出这秀才的促狭尖酸。因为不光郭字,春海二字亦是编排。

那春字拆开,便是三人日。

那海字拆开,便是每人一滴水。

不过谢籍不在,洪浩等人也没去细想这名字深意。

这一众孩童当然更不可能知晓。所以笑了一阵,又叽叽喳喳问些其他。

春海俱是笑呵呵回答,全然没有一点厌烦。

他本就是万事不过心,闲得发慌,除了小孩子,成年人各有事忙,见面最多说上两句,问问吃了吗?脚下却不会停留。况且就算回答没吃,来人也是点头一下表示知晓而已,并不太关心他饿不饿。

此刻一个年龄较小的小孩子,怯生生问道:“春海,我娘说,指月亮要被割耳朵。你得耳朵,是不是指月亮才遭的?”

春海认真道:“我告诉你,指弯月亮不会,指圆月亮……会有大树来追你,我就是被追得摔跤,耳朵才掉了一块。”

洪浩听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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