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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鬼劁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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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鬼劁猪

周少贵在汉口痛痛快快玩了几天,也初步看了几处房屋,并预缴了部分购房订金。他有些怀旧,在回黄陂之前,特地到硚口的老居住地看了一眼,那里自己的房屋被鲁老板烧毁后,地皮久无人管理,已被别人占用,自己也无地契作为凭证,按照当时的社会环境,再无争回的可能。再想到自己本来无心在此居住,也就不去追究。

周少贵在老居住地转了一圈,就坐上自家的轿子回了黄陂。

此时已到了晚秋,滠水和府河也到了枯水季节,河水退至河床,府河和滠水两岸现出一片宽阔的草滩湿地,象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河滩绿色的草原上有数不清的猪、马,牛、羊在那里吃草,远处不时传来猪倌、羊倌的吆喝声、偶尔听到远处牛角号的呜呜的响声,而牛角号是劁猪匠人招揽生意的响器。

靠近河堤坝的高处,有钱有势的财主们圈土划地,用土砖土墙在堤坝的高处做成一个个的猪圈、羊圈。

为了标注领地范围,每一户的猪圈、牛圈中央,都高高地树起一杆标志领地的旗帜,旗帜上绣着各家财主的名号。

其中有一家猪圈院落场地很大,除了猪圈,还用石头砌起一排住房,猪圈中央树着一杆高大的旗杆,禇色的旗帜在秋色中迎风招展,旗帜上绣着朱有钱三个大字。

朱有钱是黄陂本地朱家村人,夫人苟氏是朱家的填房,麻城人氏。因朱有钱上了年纪,凡事由苟氏处理。因苟氏姓苟,当地人称朱苟婆。

周少贵回到乡下又是个闲人,这天他穿着长衫,戴着墨镜,悠闲地在府河堤坝上闲逛,无意间来到朱有钱家的猪圈边,听到杀猪般的惨叫声。周少贵停下脚步,探头往猪圈里看了一眼,见一男一女两人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踩在脚下,用竹枝条拚命抽打,那孩子光着膀子,皮肤被竹枝条抽打得布满了血痕,只听那男孩痛得哭天喊地,如杀猪一般。

周少贵见了,心生怜悯,忙推门入内准备上前劝阻,只见一条大黄狗狂吠着冲了过来,周少贵已是老江湖中人,对防狗咬有一套经验,发现有狗过来,就势一蹲,再突然跃起,那狗退了两步,准备再往前冲时,见周少贵有很重的煞气,吓得腿一软,趴在地上摇尾巴。朱家男女见了,恶狠狠问道:“你这人哪来的?搞什么事的?怎么不请自来?”

周少贵道:“我是算命的,路过此地,我发现这里阴气蛮重,不巧碰到你们在打伢。”

周少贵说着,走近小孩,用手抚摸了一下小孩皮开肉绽的皮肤道:“罪过!罪过!”

朱苟婆也不知理亏、仍下重手,边打边说:“他放猪丢了我两头猪,损失多大?怎么不该打?打死都不解恨!”

“不可!不可!”周少贵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这孩子还小,打一打,吓一吓,就行了!”

朱苟婆气消了些,丢了竹枝条,想起周少贵说的“阴气重”的事,便郑重地问周少贵:“先生刚才说这里阴气重,有何苗头?” 周少贵胡诌道:“一般俗人哪看得到阴阳,我经过此地,感到有一股阴森之气,再看你的面相,又有一股唳气,甚是吓人,仿佛魔鬼上身!”

周少贵说罢,伸出两手做出专注掐算的样子。

朱苟婆是个敬神怕鬼的人,听了周少贵一番话,更是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说:“难怪这几天老是做恶梦,天天梦到我连人带猪被黑风刮到河里去了!”说着拉住周少贵的手说:“先生帮我解一解吧!”

说话间,突然听到门外很响的呜呜的牛角号声。那黄狗听到牛角号声,一溜烟躲进了屋里。

那挨打的小孩听到牛角号声,仿佛盼到了救星,连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门外跑,只见朱有钱急得一拍大腿,说道:“这下坏了,忘了劁猪的胡子毛约定今天要来劁猪!”

原来这小猪倌是个孤儿,诨名叫小苦瓜,汉阳集贤人,与劁猪佬胡子毛是表亲,因胡子毛长期在这一带劁猪,认识朱有钱,去年亦将小苦瓜介绍到朱家来放猪,混口饭吃。没想到今天打孩子的事被劁猪的碰了个正着。

劁猪佬胡子毛本是与朱有钱约定好这几天来帮他家劁猪的,当他来到朱家门口,拴好毛驴,准备进门,却见小苦瓜象个血人一样从院内冲了出来,见到胡子毛喊了声“表叔”,便晕在了胡子毛的怀中。

胡子毛见状大怒,上前一把揪住朱有钱骂道:“王八蛋,猪狗不如,狼心狗肺!”

朱有钱在当地也是狠人,当他被胡子毛揪住衣领时本来很想发作,但想到这一带只有他一个宝贝劁猪佬,只得把脾气忍着,不好发作。但他天生嘴巧,能说会道,找一大堆打人的理由,又拿些好话相劝、并说些补偿之类的承诺,把胡子毛说得没了主意。胡子毛是个粗人,听不得一句好话,也就把手松了。

朱有钱见胡子毛松了手,就叫朱苟婆烧锅做饭搞酒喝。胡子毛不理他们,背起小苦瓜往堤上走,朱有钱在后面追着喊:“胡师傅,喝了酒再走!”

胡子毛狠狠瞪了他一眼说:“我要喝你的血!”

周少贵听胡子毛说的是汉阳话,倍感亲切,正要上前认老乡,朱有钱也听出他们俩说的是一样的汉阳调,便央求周少贵帮忙“劝个和”,把胡子毛留下来。

胡子毛死活不依,执意要走。此时小苦瓜已从昏迷中醒来,胡子毛把小苦瓜扶到自己的毛驴上。

周少贵道:“胡师傅,我与你是汉阳老乡,我与朱家非亲非故,刚才是听到孩子的哭声才到这里的,如不嫌弃,我作为老乡接你们叔侄俩在前面酒店里吃个饭如何?”

听到周少贵的乡音,胡子毛也不拒绝,欣然同意。

周少贵一行正要走,那朱苟婆拉住胡子毛和周少贵说:“我家还有八头猪未劁、我的‘命’还没算完,你们都不能走哇!”

胡子毛说:“我要把你当猪劁了它,让你生不了娃!”

朱有钱听到老婆挨了骂不恼,继续挽留,胡子毛就是厥着嘴不理。

周少贵留有后手,便说:“我们吃了酒再来,或者……就这几天一定来,劁猪、算命都给你办妥!”

朱有钱和朱苟娘看到周少贵和胡子毛一行走不多远,进了堤上的一家酒肆。

却说朱家猪圈不远的堤坝上,有一酒肆飘着迎客幡,上绣着‘靠杯小酒’。进得店来,只见店中装饰甚是简陋,但菜架上的菜品确很丰富。周少贵点了鸡、鸭、鱼、肉、黄陂三鲜、沔阳三蒸几样大菜,胡子毛见了有些吃惊,心想,我一个劁猪佬,今日萍水相逢,怎能要人家这样破费,遂客气道:“乡亲点这好的菜,得要花不少钱啦,不可不可啊,我们虽是乡亲,却素昧平生,无功不受禄哇!”

周少贵道:“乡亲不要大惊小怪,区区小菜,何足挂齿,为兄我拿得起,再者,我见令侄瘦得皮包骨,肯定营养不良,又受了打伤,也应该补补。”

那小苦瓜甚是乖巧,听了周少贵的一席话,连忙起身作揖道:“多谢伯伯照顾!”

开酒肆的老板姓方,名运红,年龄五十开外,汉口三眼桥人,夫妻俩本是汉口来的猪贩子,长期在黄陂滠口一带贩猪,自己有贩猪的小船,每回在黄陂滠口贩了猪,驾船出府河,走黄孝河,回到汉口三眼桥。

他们夫妻俩为了方便贩猪,特地在府河堤上搭了个棚屋,在此落脚。因方运红炒得一手好菜,平日一些猪贩子常在此搭伙吃饭,自己还要贴钱,于是他干脆开了个小酒肆。

周少贵是江湖人,上席后,也叫方老板一起喝酒。

在他们喝酒的时候,老板娘的缝衣针掉在地上了,老板娘眼神不好,就拿着一个福字造型的吸铁石(磁铁)在沙地上寻针,每回拿起磁铁时,那磁铁上吸附着一些金属粉沫,形成福字的模样,造型甚是美观。

周少贵见了心想,磁铁要是个祸字,那图形就是个大祸了。

周少贵想起朱苟婆敬神怕鬼,酒过三巡后,脑洞大开,他知道黄陂长岭有个铁矿,专产磁铁,于是,头脑中开始构思用磁铁的功能,骗朱家一把,帮乡亲出个恶气。

此时,酒肆老板陪周少贵和胡子毛喝了几杯酒后,就忙自己的生意去了。周少贵看再无旁人,便将自己准备骗朱有钱一把的想法和方法,如此这般地给胡子毛讲了一遍。劁猪佬胡子毛欣然应允,一旁的小苦瓜听说可以为自己报仇,兴奋地说好!

周少贵见胡子毛叔侄同意了自己的方案,便叮嘱胡子毛和小苦瓜说:“听说滠口这地方再没有第二个劁猪匠,一会那朱有钱必定要再来请你,到时候你们要就坡下驴,答应改日来帮他劁猪;小苦瓜则还到他家喂几天猪,等报了仇再走。别意气用事!”

胡子毛叔侄点头答应。

周少贵和胡子毛在喝酒时,朱有钱家夫妻两人果然在为劁猪的事发愁:如果那八头猪不劁,发情早,猪就肯定长不大;这滠口这地界上,除了胡子毛再没有第二个劁猪佬。没办法,朱有钱只得叫老婆朱苟婆腆着脸去求胡子毛。

这边周少贵的话刚落地,只见朱苟婆进得酒肆,打着哈哈道:“你们几位今天吃好喝好,由我作东请客,算我给小苦瓜赔罪!”说着,又叫老板上了几样好菜。

周少贵起身把朱苟婆让上酒桌,打了个圆场,顺水推舟说了声谢谢,胡子毛在周少贵的周旋下,表面上与朱苟婆把酒言和,承诺三天后来朱家劁猪。

朱荀婆谈到要小苦瓜继续在朱家喂猪时,小苦瓜面带恐惧,只是摇头。朱苟婆摸着小苦瓜的头说:“伢儿莫怕,先前是我的错,看丢了猪,一时心急,才失手打你,婶娘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打你了!”

周少贵怕事情有变,忙使着眼色安慰小苦瓜道:“婶娘已答应了不再打你,我刚才说话你要听,只管去。”

胡子毛也劝道:“先做一些时再说。”

小苦瓜这才勉强点头答应。

饭后,小苦瓜先回朱家去喂猪,周少贵和胡子毛到黄陂长岭铁矿寻找磁铁,找到磁铁后,用磁铁做成荸荠大的八个字:‘血光之灾,祸从天降’。

过了三天,胡子毛果然如约来到朱家猪圈劁猪,朱有钱见劁猪的来了,喜上眉梢,忙张罗着劁猪的准备事宜。

朱有钱和小苦瓜赶出八头半大的猪崽后,也换了衣服要来协助胡子毛劁猪。胡子毛怕做手脚时被朱有钱发现,叫朱有钱不用帮忙。朱有钱不解其意,客客气气执意要帮,胡子毛又不好多说。那些半大的猪崽大都有七、八十斤重,当他们把猪按在地上时,胡子毛故意松手,让猪跑掉了。

胡子毛借故说:“人多了,猪子受惊、害怕,你们都出去,离远些看。”

朱有钱只得悻悻离开。

胡子毛是劁猪行当的高手,只见他走到猪跟前,猛一下蹲,一手抓住猪耳朵,一手抓住猪尾巴,将猪按倒在地,然后迅速踩上一只脚,这时,猪在地上乖乖地躺着一动不动。胡子毛熟练地从皮套里拿出劁猪刀,闪电般在猪肚子上割出一道口……

胡子毛用眼扫了一眼朱有钱,趁他‘打野’不注意时,将事先做好的磁铁字植入猪的皮下。

胡子毛劁了八个猪,在猪身上很快植入了‘血光之灾,祸从天降’八个字。

劁完猪,胡子毛当着朱有钱的面,一本正经教小苦瓜怎样照料这些被劁了的猪。

朱有钱千恩万谢给了胡子毛劁猪的工钱,又要留胡子毛喝酒,说着就去办菜去了。

胡子毛看旁边没人,就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小苦瓜,并嘱咐道:“五天之后,待猪子的刀口完全长好了,你就将这些粉沫撒在刀口的位置,等这些粉沫现出字型后,你就赶快叫你们东家来观看,如此多次。”

小苦瓜有些疑惑,正要问,胡子毛说:“这就是一些锈锅铁粉!你到时候就按我说的,把这些铁粉子往猪子刀口地方撒就行了,等那些铁粉变成了字的样子,就叫朱老板来看,别的你就不管了。完了事,我再重新帮你找个地方做工。”

过了五、六天,那劁过的八头猪身上的刀口已全部愈合,毛皮都恢复如常,小苦瓜就按劁猪佬胡子毛说的,将那包铁锈粉撒了一些刀口上,再把猪赶起来走动,果然猪身上刀口位置就象绣花一样,突显出一个字一来。小苦瓜觉得神奇,他看得发了呆,也觉得好玩,他又依次把八头猪的刀口处都撒上锈粉,也都出了字样,这象变魔术一样的变化,让他激动得叫了起来,原来他六岁时开过蒙,认得猪身上的几个字,于是喊道:“祸……!”

正在这时,听到朱有钱唤他干活,他连忙叫道:“东家!东家!不得了哇,出稀奇了!猪身上长了字了!”

朱有钱和朱苟婆听到小苦瓜的叫声,都跑了过来,发现八头劁过的猪身上都长了荸荠大的字,像毛一样附在猪身上。今天弄掉了,明天又有。

朱有钱看到猪身上的字,心生恐惧:猪身上的血、灾、祸……一看就是不祥的兆头。

朱有钱想弄清这些猪身上的字、及全部的意思,叫朱苟婆回屋拿来笔墨纸砚,将猪身上出现的文字都记录下来,组成词组,最后一看是:‘血光之灾,祸从天降’!顿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时,远处传来敲罄的声音,朱苟婆道:“是算命

先生来了!”说着慌忙出门迎着来人喊:“先生!先生!快到我家来!”

那人穿着长衫,戴着墨镜,手拿铜罄,不慌不忙,不急不徐慢慢走来,朱苟婆见是周少贵,忙拉着到猪圈看奇事。

周少贵走进猪圈,看到猪身上的字,作惊恐状,张大嘴巴,铜罄也吓得掉到地上,咣当的响,良久才镇定下来,掐指来算……

“你这是祸患八怪!” 周少贵做出心有余悸的样子说:“先前我在汉阳陈家大湾看过一回,跟你家的怪事一模一样,我帮那家人做法事,叫他们把八头怪猪处理掉,那家人舍不得那几头猪,结果一个月之内……”

“结果怎样?”朱苟婆怯怯地问。

“结果太惨了,那家人……”周少贵叹了口气道,“别说了,呸呸呸!免得犯忌讳!”

朱苟婆知道不是好话,便说:“那不说吧,那麻烦先生帮我们解一下,我们会重金感谢!

周少贵道:“相书说,这怪属于湖怪,名叫豸祸,这豸祸本无脚,它为了祸害人类,投胎于猪身,接近人类,等到了一定时间,就出来作祸!”

朱有钱也怯怯地在一旁听周少贵说事,听到此,急不可待地问:“你就说怎么解吧,先生你做点好事!”

周少贵道:“你们要寻找一个煞气大的人,将这八头猪拉到六十里外的湖中放生,你家里所有人不要再接近这几头猪,否则……不好!”

朱有钱是个呆子,做事总拿不定主意,便和婆娘商量,只听那朱苟婆道:“还商量什么,快把些钱,让这先生处理就好,免得我们又接触这些猪!”

朱家决定‘解祸’的相关事宜,全部由周少贵一手操办,周少贵便叫朱有钱拿出算盘,把相关请人赶猪、运费等盘缠一一算了一下,再经过商议,朱家又出了壹佰八十元银元,让周少贵消灾。

周少贵刚谈妥消灾的事,就听到牛角号声音,那是劁猪的胡子毛来了。周少贵道:“这人煞气大,好了,有人手了。”

周少贵伙同胡子毛、小苦瓜将那八头猪赶到府河边,那姓方的猪贩子早已等候在那里,于是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又把猪卖给猪贩子,胡子毛和小苦瓜顺便乘船离开了滠口。

小苦瓜在朱家当猪倌经常挨打,这回出了牢笼,又报了仇,自是高兴;

胡子毛这回为侄儿报了仇,又分了钱,更是欢喜,他调侃地问周少贵:“周大哥,你这回整朱家,用的是什么套路哇?”

周少贵道:“鬼劁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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