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了忠勇侯府，有人来接，是程鹤年。

他一身圆领的朱红色大袖宽衫，束紫云镂金带，上刻醉拂菻弄狮子，气质凌然。

许是刚下朝，程鹤年眉宇轻蹙，俊逸的脸上带着冷色，似在思考什么。

看到顾夕研下车时，他眉目一松，几步过来迎接。

程云歌先下车，程鹤年轻轻扶下她，随后抬手来接顾夕研。

顾夕研看着面前这只手，掌纹清晰，骨节分明，因常握笔杆还带着老茧。

她知道握住它定会十分温暖。

这是个好哥哥，看来这些日子的讨好效果不错。

也许是想得出神，顾夕研轻搭着程鹤年的手，竟没看清脚下，直接踏空了去。

“唔！”

幸好程鹤年反应快，双臂一张将她稳稳抱住，气息交错，尘香扑鼻。

“阿研怎得这么不小心？”

青丝滑过薄唇，程鹤年面上浅笑，风平浪静，将顾夕研那一瞬的慌乱尽收眼底。

“我不是故意的，多谢鹤年哥哥。”

顾夕研心跳加速，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钻出去，面红耳赤地道谢。

“兄妹之间不必言谢，下次当心就好。”

程鹤年垂眸，目光落在顾夕研烧红的耳朵和不知往哪里放的小手，薄唇止不住地上扬。

他是特地下朝在这里等她们回来的。

五日后，宫里要为中元节设宴，邀众臣及其亲眷前来赴宴。

程老夫人近些日子身体不好，吃斋念佛，程夫人也不喜出门，常年不问世事。

于是程鹤年便来问两个妹妹。

“我要去！”

程云歌喜欢开宴会，到时候人很多，肯定十分热闹，“我和夕研妹妹一起去！”

顾夕研从没进过宫，也没参与过这种大型宴会。

她和程云歌这种嫡出的贵女身份不一样，她父母双亡，一个被施舍养大的孤女，从来不敢抛头露面。

往常多少次宴请她都拒绝，但这次，她沉默了。

她任由程云歌把宴会应下，不再借口推脱。

等回了房，碧云解着床帏，忍不住好奇问道：“姑娘真的要进宫赴宴吗？”

顾夕研脱下衣裙，轻点下巴，“自是要去的。”

不出去赴宴，怎么相看好人家，怎么彻底逃离程家，逃脱程风行的魔爪？

无论如何，她要为自己的未来做谋划。

第二日清晨，顾夕研向祖母请完安，回摘星院的路上，恰巧撞上沈娇娇。

也不能说是恰巧，沈娇娇早就在此处等着她。

沈娇娇见四处没什么人，便趾高气扬地走到顾夕研面前，手插纤腰说道：

“顾夕研，说，你为什么陷害我？”

看清来人，顾夕研捏紧袖中的手指，暗暗吸一口气，面上淡漠无比。

不用怕，如今的沈娇娇尚且稚嫩，还没达到前世那般诡计多端的程度。

顾夕研没说话，她身后的碧云看来者不善，直接站出来，双臂展开护住顾夕研。

“沈娇娇，你一个贱丫鬟，竟敢叫我家姑娘的闺名，好大的胆子！”

“呵——我可不是什么贱丫鬟，我有名有姓，叫做沈娇娇。至于顾夕研，她算什么姑娘，不过是个捡来的野丫头，还真当自己是程家小姐了？”

沈娇娇眼含不加掩饰的恶意，冷哼道：“是个野丫头就算了，还是个恶毒的坏丫头！顾夕研，你给我好好说清楚，那日我根本没使劲儿推你，你为何故意落水陷害我？”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现在就去闹到老夫人那里，让她把你这个坏丫头驱逐出府！”

语气恶劣，满含怒火。

而顾夕研神色淡淡，并不着急出声，只是径直走到旁边的莲花池边，指了指里面清澈的水。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不如我现在再跳下去，向祖母说是你逼得我，你觉得祖母会信你还是信我？”

她看向沈娇娇的目光极冷，让沈娇娇瞬间想到那日祠堂下程鹤年的眼神，都是如出一辙的像食肉动物一样冷血。

一股莫名的胆怯爬上心头，但沈娇娇放不下面子，边跺脚边疯了似的跑到莲花池旁。

“顾夕研，跳个水罢了，又不是你一人会跳，我现在就能跳下去！”

“你跳吧。”

顾夕研手指抚上自己的肚子，

“你还怀着孩子，若落水很可能会落胎，你若有勇气用一尸两命来威胁我，那你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