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衡嘻嘻一笑，“我没有刻意等你，只是睡不着。”

是担心他担心得睡不着。

“傻丫头。”谢瑾宸心底闪过心疼，拉着她走到一边的床榻，“躺下休息一会。”

他的语气温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江落衡乖乖地躺了下去，谢瑾宸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对上她那双勾人的眼睛道：“闭眼。”

江落衡，“你不休息一会吗？”

“等你睡着了，我就走。”谢瑾宸温柔道。

江落衡心中涌现出一股甜蜜，随后闭上眼睛，毕竟一个晚上没有闭眼，此时倒还真是困得紧，没多一会儿便睡着了。

谢瑾宸感受到她均匀的呼吸，伸手轻轻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爱慕之情，一想到她将会是自己的女人，他脸上的笑就止不住地蔓延，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对着营帐外面的守卫吩咐，“好生守着，别让任何人打扰江大夫休息。”

这一觉江落衡睡到了晚上，白臣送来了晚膳，“江小……”

正打算叫江小姐突然改口道：“江大夫请用。”

江落衡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两个馒头，和一点没什么内容的鸡蛋汤，也没什么犹豫拿起就吃了起来，这几日在路上基本都吃的干粮，如今有馒头吃已经算很不错了。

“谢瑾宸呢？”

白臣，“主子议事去了，估摸着又要很晚才回来，主子交代了，说江小姐如果闷得慌，让我派两个人跟着，可以到处走走。”

……

一连几天过去，谢璟宸几乎都忙得不见人影，倒是听说谢长清恢复得不错，只是还不能随意下地走动。

她自从那次将人救过来后，就没有再踏入那个地方，后期的护理和治疗有军医负责，无须她操心，再说了那可是萧妄的地盘，如果自己去的话有很大的概率会碰到对方，她可不想上赶着去送死。

虽然上次在翡翠楼对方没有看清她的脸，就算对方不怀疑她，可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露出马脚，主要是那个男人气场太强大了，一看见他那张冷脸，她就会本能地心慌。

说来也奇怪，她从小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如今却害怕一个男人，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上次他对自己又是掐脖子又是用鞭子摔她，她对他产生了阴影？

这日，午饭过后，谢璟宸突然回来了，“父亲听说是你救了他，他想亲自感谢你，等会你跟我进城一趟。”

“什么？进城？”江落衡激动出声，身边发出本能的抗拒。

谢璟宸见她反应有点大，启唇道：“怎么了？你不想去？”

江落衡连忙摆手，“不是不想，只是听说侯爷要感谢我，我有点受宠若惊。”

谢璟宸并没有怀疑什么，笑道：“你就将他当一个普通的长辈看就好，不用多想。”

“嗯。”江落衡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如今谢长清点名要见她，她总不能不去吧！只是希望她的运气能好点，进城后不要遇到萧妄那个冷面阎罗。

“你等我一下。”江落衡说着就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出来在里面翻找着。

谢长清不明所以，“你这是？”

江落衡的眼神锁定在一个白瓷瓶上，拿在手里一边打开，一边回答谢璟宸的话，“我现在的身份是男子，为了不被人识破身份给你惹来麻烦，我觉得有必要扮得更像一点。”

谢璟宸心下一暖，没想到她处处为自己着想，眼里渗出丝丝爱意，柔声道：“不必如此，就算被人识破你女儿身份也无妨，我兜得住。”

军营里人多眼杂，自从答应她留下来的那一刻，他就有想过她身份曝光的一日，但这在他眼中都不算事儿。

江落衡，“我当然知道你的能力，但以女子身份生活在这里总归是不方便，能多隐瞒一日是一日。”

说话间已然从瓶子里面掏出黑色的液体，对着镜子就往脸上抹去。

片刻的功夫，她的脸就黑了几个度，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此时，她的绝色脸庞完全没有一点美感。

江落衡看着这样一张脸，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只是比平时黑了些，其他什么地方都没变，就算日常和她接触的那些将士们见了也只会觉得她是晒黑了，也定不会怀疑什么。

“怎么样？”江落衡转过身来，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谢瑾宸。

谢瑾宸看着她那双炯炯有神的秋水翦瞳，只觉得她可爱得紧，忍不住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捏，宠溺道：“很好。”

她怎样都很好，他都很喜欢。

江路衡顶着这样一张脸很有安全感，大大方方跟着谢瑾宸去到了谢长清的住处。

他们去时，谢长清半躺在床上，精神头还不错，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上次他紧闭着双眼躺在那里，看不出什么，今日一见感觉他和谢璟宸长得还有几分相似，岁月虽然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不难看出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俊俏男子。

谢长清见到谢瑾宸本能地往他身后看去，将江落衡忽视了个彻底，问道：“不是说要带江大夫过来？人呢？”

江落衡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抬头和谢长清对视一眼，谢长清对她笑了笑，这才转身对谢长清道：“父亲，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的江大夫。”

说话间用手指了指江落衡。

“侯爷。”江落衡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动作娴熟洒脱，声音也刻意变得粗犷了些。

谢长清愣了愣，谢瑾宸只跟他说是一位江大夫救了他，他本能地以为对方会是一个垂垂老者，却不想是个看上去年岁只有十几的小童子。

眼里闪过不可置信，这真的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的小小年纪竟比军中那些个老家伙的医术还要高超？

“父亲？”

谢瑾宸见自己父亲在发愣，开口叫了一声。

谢长清回神，不确定地开口道：“你确定这位就是救我的江大夫？你没跟你老子开玩笑？”

他常年在外领兵打仗，说话粗言粗语，没那么多讲究，想什么心里就说出来了。

谢璟宸听了心里却蹙起了眉，自己老父亲这么说，不就是看不上江落衡吗？

冷着脸解释道：“我亲眼看着她救的您。”

江落衡接话道：“侯爷这几日可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没，这几日很好，此次多谢江大夫相救，如果不是江大夫，本侯只怕已经……”

谢长清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他现在已经相信就是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子救了自己，说话的语气也客气了些。

“侯爷是为保护大衍国子民而受伤，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能救侯爷是在下的荣幸。”江落衡站在那里面色荣辱不惊，淡定谦和。

谢长清顿时对眼前这个看着不起眼的人充满了好感，刚要再说些什么，萧妄就从门口走了进来。

江落衡看到对方的身影时，身子僵了僵，迅速将头低了下去，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说他认出自己的概率不大，但她难免心虚。

他身姿挺拔，气场强大，从他进屋时，江落衡便觉得本就不太敞亮的房屋变得更逼仄了。

跟着谢璟宸对萧妄简单地行了一礼，躺着的谢长清因不能下床，只能恭敬地叫了一声，“王爷。”

“听说给将军治病的大夫过来了，本王过来瞧瞧。”萧妄说话间眼神四处转悠了一圈，他跟谢长清一样将江落衡忽视了个彻底，眼神只是从她身上轻轻越过，以为她只是谢璟宸的小厮。

谢长清闻言，眼神投在江落衡身上，解释道：“这位就是江大夫。”

江落衡被点名，自知躲不过去，上前一步，恭敬地朝萧妄行了个拱手礼，“在下江衡见过王爷。”

江衡是她在军中的名字，去掉一个落字倒很像男子的姓名。

萧妄眼神落在江落衡身上，上下扫视着，江落衡则是双眼无神地盯着他的喉结处，任由他打量。

接着只听他道：“你此前救了五万援军，这次又救了大衍国的将军，两次出手如同救了整个大衍国带来了安宁与祥和，你的功劳，实难用言语尽述，本王将亲自撰写奏折，详尽陈述此事，呈递给圣上，圣上是个赏罚分明的君主，本王相信，圣上定会给予你应有的嘉奖。”

“能救侯爷是在下作为医者的责任和荣幸，在下不敢居功。”她回答得不卑不亢，脸上也没有因为萧妄的话有半分波动。

萧妄没有再继续和江落衡说话，而是关心了谢长清几句便离开了。

江落衡微微松了口气，只觉得萧妄离开后，呼吸都变得顺畅了，她又给谢长清把了脉，询问了一些情况，得知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和谢璟宸一道离开。

*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江落衡已经完全适应了军中的生活，时常会去山上采药，日子过得倒也没有那么难熬，起初上山采药倒不完全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是想用在受伤的将士们身上。

前几次为大家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军中的药效太差，一个小伤都要拖好久才能好，对于随时可能出战的将士们来说可不太友好。

转身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人道：“今日你们不用跟着了，在山下等我便好。”

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对江落衡道：“江大夫我们还是跟在您身边吧！这荒山野岭的，怕不太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这几日你们不是日日跟在我身边，可有感受到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这……”

这几日他们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确实没发生什么，但……

江落衡见对方犹豫了，接着道：“放心吧！我不会跑远，就在前几日我们去过的地方踩。”

两人见她坚持，犹豫了一瞬还是同意了。

江落衡一个人背着一个背篓走进了山里，空气中弥漫太阳炙烤山野的气息，她感觉连自己的呼吸都是炽热的。

普通的草药倒是不难寻，一路上不断地弯腰、伸手、辨别和收集，没多久背篓里就装得满满当当，江落衡伸手擦了擦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放下背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就地找了一片宽大的树叶在耳边不断地扇着。

真是太太太热了，她感觉自己要融化了，虽然很热，但她很享受采药的过程，她喜欢研制药物，更喜欢用自己亲手采的药研制药物，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

此时她能感觉身上的衣服已经汗湿，因为要扮男人，胸前裹了一层厚厚的束胸布，憋闷得很，静下来除了能听见山林中的蝉鸣声，隐约还能听到流水声，是她的错觉吗？这里怎么会有流水声？

立马起身朝流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一处小溪，峭壁上还不断有水飞流而下，江落衡心下一喜，见到这小溪后她都没那么热了。

蹲下身子，捧起水浇在自己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她感觉舒服极了，左右看了看嘀咕，“这深山老林的应该没什么人来吧？”

随即将身上的衣服褪下，迈开修长白皙的双腿，莹润白皙的小脚一步一步朝小溪走去。

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小溪里，波光粼粼的溪面上呈现出不规则的斑驳碎影，山中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江落衡完全沉浸在这美好中，纤纤玉指在水中拨动着水花，脸上是满足而又迷人的笑。

突然，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将这一份美好打破，江落衡听见声音，心下一慌，本能地将头潜在水里。

来人到溪边，第一眼就看见了放在地上的衣服和装着草药的背篓，紧接着看了眼“平静”的湖面，没有逗留，利索地转身离去。

江落衡听见远去的脚步声，心下松了一口气，从水中浮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差点憋死她了。

她不敢耽搁，稍稍缓了一下就上岸将衣服穿好。

就在江落衡穿好外衫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吓得她一个倒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萧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带着审视和冰冷。

江落衡抬起纤纤小手放在眼前，试图遮挡住朝她射下来的阳光，眯着眼看向来人，这一看猛地瞪大了眼睛，是他，怎么是他？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偷看自己洗澡？

无数个问题在江落衡的南海里闪过。

萧妄此时完全看清了江落衡的脸。

齐腰的长发披在脑后湿答答的，眉似弯月，目若星辰，唇红齿白，肌肤赛雪，犹如误入凡尘的仙子。

萧妄在看到这张脸后，愣了一下，不，确切地说是看到江落衡的眼睛后愣住了，这双眼睛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你是谁？”萧妄冷声道。

江落衡大大方方抬起头来，回答道：“我是这附近的村民，以卖药材为生。”

说完还不忘反问了一句，“你又是谁？”

江落衡说话间，眼神在他身上打量，他的面部线条刚硬有力，眼神犀利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不过不得不说这人长得还挺好看，她自小在峡谷峰和几个师兄一起长大，师兄们个个长得犹如谪仙，跟这样的人生活久了，她的审美观自然而然地变得极为挑剔，能被她夸一句长得不错男子着实不多，谢璟宸算一个，面前这位也算一个。

他们的五官都很立体，但两人气质却截然不同，谢璟宸犹如春天里的一缕清风，温润而儒雅，而萧妄则如同冬日里的砥砺寒松，孤傲而冷峻。

萧妄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而是接着冷声询问，“你可在此处见过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

江落衡一懵，随后皱着眉大声道：“黑衣男子？”

不是吧！除了他还有一个黑衣男子来过此地？

江落衡一想到方才自己一丝不挂的在小溪里洗澡的场景她就整颗心都提起来了，默默在心里哀叹，这澡洗的真不是时候。

萧妄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江落衡的脖子上，“说实话？”

江落衡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冰凉，吓得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道：“没……没见过。”

心里暗骂这个男人真是暴力狂，喜欢动手，上次在翡翠楼对自己又是掐又是摔的，腿都被他整瘸了，现在竟然又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真是太没将她放在眼里了，等有朝一日有机会她定要好好报复他一番。

萧妄没有说话，也没有要把剑从她脖子上拿开的意思，盯着她的那双不带感情的眸子中充满了审视，仿佛在确定她话里的真假。

江落衡补充道：“我说的是真的，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她就不信他还真能杀了自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