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楚渊醒来时，浑身酸疼，不喝酒比喝酒的还难受。

他慢慢拉开宋遣的手，从底下钻了出来，这才如释重负，走了出去。

大太监早早就候在了殿门口，见到楚渊就将事情禀报了上去。

“陛下，中书大人身体抱恙，派人来告假。”

“罢了罢了！”楚渊摆了摆手，“今日不上朝，先去许府看看。”

大太监恭恭敬敬地应下后便命人去准备车驾了。

楚渊到许府时，让下人不必声张，只让管家带路前往了书房。

“启禀陛下，昨日东方大人父子俩来府内大闹一场后，我家大人就一直是这样，一夜都没睡，谁也不敢靠近。”

楚渊来到书房门口，看见蹲坐在桌案旁的许瑞安。

他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是很好，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本折子，仿佛丢了魂一般。

同以往意气风发的模样判若两人。

楚渊让管家退下，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留意到他手上的折子，内容像是说廊西的灾情。

楚渊静默了片刻，朝他伸出了手，“起来吧。”

许瑞安被这一声清润悦耳的声音拉回了神，抬眸看去，是一张熟悉的脸。

反应过来后，正要跪下行礼，却被楚渊扶着双手站了起来，然后接过他手里的折子，认真端详起来。

“拨的是真金白银，灾民吃的却是沙饭稀汤吗？

款被贪了，调查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吗？”

许瑞安黯淡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亮光，他点点头。

“灾款层层下发，拨到廊西太守那里时再转到县官手里，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县官为了避免灾民暴动，布施给百姓的都是沙饭稀汤。”

楚渊大为震撼，不敢想象真的有人能腐败到这种程度，这和食人血馒头有什么区别。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闭目深深吸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各级行政官员都有涉及是吧？

他们以为皇后动员妃嫔捐献粮款只是图名声做做样子而已吗？许爱卿！”

楚渊沉声下令，“朕命你兼任廊西按察使，彻查贪污赈灾粮款一案。

无论官阶大小，凡有贪黩败检者，一律抄家，视情节轻重处以刑法，肃清朝堂，以振扬风纪！”

看见楚渊如今的模样，许瑞安的内心深受触动。

他确实不是那个眼里只有暴戾杀戮，将朝堂政事全部丢给自己的楚渊帝了。

他不是早就猜到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事到如今，自己还想求证什么呢？

许瑞安双膝跪地，重重叩首，“臣定当不辱使命！”

“平身吧。”

廊西振灾粮贪腐一案可以放心交给许瑞安。

楚渊将许瑞安扶起，此时才深刻地认识到朝局政事远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里面的水深得探不到底，其中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能答应邱灼锋拔除许瑞安的全部势力。

邱灼锋只停留于表面看待问题，却根本不顾其中的利害关系，单单就这一点，他还不如宋遣的觉悟深。

就这样，楚渊心里已经有了取舍。

猛然回过神来以后，他也发现，现在的自己十分陌生，好像是另外一个人一样，自己根本就不熟悉。

性格也沉稳了许多，开始会筹谋算计了，目光也变得更长远了，又或者是他终于开始成长了。

没想到成长之后，就连心态都变了，再也没办法以单纯的心态来看待任何人任何事了。

许瑞安纵横朝堂多年，恐怕也是早就深陷其中了吧。

所以他才会想用最直接了当，效率最高的方法来办事，哪怕是手段在世人看来无比极端。

他伸出双手，整理了一下许瑞安的衣领，随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许瑞安表情肃穆地正了正自己的发冠，两手交叠在胸前，恭恭敬敬地朝楚渊离开的方向，深鞠一躬。

“恭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