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已经接近十一点，程闵和方志文，一左一右架着莫离走到外面的花坛边。

停下脚步，方志文脸色有些为难，他轻轻瞥了程闵一眼，岂料程闵轻轻撞了撞他的肩，示意他先说。

方志文叹了一口气，程闵卖起队友来是一点都不犹豫。

随即，他给了莫离一个灿烂的笑容：“离队，你跟邬亚认识？”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似乎对这个问题非常感兴趣。同时，也在观察着莫离的反应，想从他的表情或回答中找到一些线索。

莫离有些无奈，尽量言简意赅：“五年前，打过一次。”

程闵和方志文对视一眼，短暂的沉默，想着刚才蔡局讳莫如深的样子，两个人很有默契的绕过五年前的事。

“当时他输了？”程闵来了精神，思维开始无比清晰。

莫离想了想，略微一点头。

“所以，”方志文也饶有兴趣，“他在行动现场认出你之后，想着赢回来？”

莫离接过程闵递到眼前的烟，点燃，继而耸肩；“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既然他不服，”程闵语气里透着说不出的狡猾，“确实应该再打一场，打到他服为止。”

莫离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个“我不吃你这套”的眼神：“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根据吕丝雨的口供，”程闵吐出一口烟：“天青寺的主持，就是那个老和尚学过中医，看出她有孕，即使才几周而已，便游说毒贩们不要拿她做运送毒品的容器。”

“结果，得知她怀孕之后，没有让高葛放她一马，反而引得他..”程闵连着大吸了两口，“反而让他更兴奋地留着她等Y国的人过来。”

香烟的确能够缓解疲惫，一支烟燃尽，程闵接着说：“这次邬亚带着人过来是送货的。我们在天青寺碰见的那几个女人跟孩子，几天前被他们从体内取出大量毒品。本想昨天启程带着他们还有吕丝雨返回Y国，没想到被我们先一网打尽了。其中有个小马仔说，吕丝雨是他们老大私人跟Y国那个大毒枭马拉的暗箱交易。”

“交易？”莫离轻轻重复了一遍，意味深长道，“因为，尚未成型的婴儿？”

“对。”程闵一顿，“Y国那边流行将夭折或者压根未出世的孩子做成娃娃，拿去供奉，说是什么可以实现所有心愿，那个叫马拉的毒枭很信这个，而且听说拿去制作鬼娃的孩子，死的时候年龄越小越灵。”

“哎。”方志文莫名想叹气，“我听说这个受害者大晚上的去那个庙里就是被骗去烧头香求子的，结果..但也算是这个孩子救了她吧。如果不是高葛想留着她去讨好马拉，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他们眼里活着就是拖累。”

“是啊，但很可惜。”程闵沉声说：“她被关在那个地下密室，脖子上套着一个铁圈，铁圈背面连着一根固定在地面的铁链，所有人的行动限制在一平米之内，所以，根本没人可以看清，另一头的行凶者到底是谁。”

“呵，邬亚就是知道我国没有证据显示他与几具尸体有直接关系有恃无恐。”方志文带上了几分不依不饶：“最后的结果不过也是被遣返回国，回去后，那边能不能给他定罪还另说。”

程闵干咳一声，用十分“居心叵测”的目光盯了莫离一会：“是急从权，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老离，我保证不让蔡局知道，至少在我们问出想问的之前。”

“闵队，”莫离尽可能客观地说：“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程闵嘴角微妙地僵了一下，和方志文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知该作何表情。

确实，是他们太心急想走捷径找线索，甚至不惜满足嫌疑人的要求，违背了刑侦工作本该有的层层排查。

”真到了非打不可的时候。”莫离扫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蔡局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方志文突然忍不住问，“那个叫邬亚的雇佣兵，是不是很能打？”

“嗯，很能打。”莫离面相五官偏硬，被方志文这么一问，浓墨重彩的双眉流转着冰冷的气息。

五年前，那场地下黑拳，庄家给他开出了88万一场的价格去迎战Y国的挑衅，足以彰显当时绰号“乌鸦”的不败地位。

纵使最后打赢了乌鸦，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臂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全身数不尽的血口子，打满了绷带在医院休养了半个月。

为了不让言安若担心，他撒谎说去执行一个任务，不方便视频电话，却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外伤看不出来后回家，迎接他的只有人去楼空。

“你说的能打，是有多能打？”程闵意犹未尽，刚要穷追猛打，突然看见市局开进来两辆执勤车。

“我糙，今天扫黄的是捅了盘丝洞吗？”方志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续从车上被押送下来的各种男男女女。

今晚，分局根据辖区派出所的暗访调查，联合市局扫荡了好几个洗浴中心，连嫖客带小姐已经抓回来五十多个人，分局已经装不下了，最后一个最大的浴场抓到的人都在往市局带。现在二楼扫黄办公室，一楼接警大厅全是前几车带回来准备录口供的人。

“这都第三趟了吧。”程闵纯属好奇，“那位看起来都五十多了吧，现在消费者口味都这么别致吗？”

莫离顺着他的视线偏头看去，一个中老年女人踉踉跄跄地从车里钻了出来，她张着嘴，一脸畏惧与茫然交加。

她手指紧紧地按在车门上，忽然缓缓蹲下，发出了一声喘不上气来似的抽泣，跟在后面的女警回手带上车门，半扶半推地带着她就要往里走。

莫离眉头轻轻一皱，朝嘈杂的人堆走去，试探着开口：“李婶？”

中老年女人透过眼泪，难以置信般停顿片刻，哆哆嗦嗦地向莫离走近了几步，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他的手，“姑，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