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年前，同样有一道星光从一颗最闪亮的星辰上冲出。这是一道不羁的光芒，遨游星空八百年，直至十四年前它耗尽力量，变成一道微弱的萤火坠落。在众人无知无觉中落入厄苍域的一处偏远神州，一座名叫青歌城的城市里。

一切，都没有什么不一样，唯一不同的只是可能因着道光的暗淡，它落身的少年，根骨天赋是二……

苏瑶默默地看了一眼苏启，她忽然能明白，为什么苏启可以很具体的知道渊天帝的根骨天赋了，不是简单的因为他也是一具星体。

而是……那个传说！

少女略显怜悯地看着面前极力把头抬起，想要努力显出骄傲模样，却掩盖不了眼底深处自卑的少年。

很早之前，武域大陆就有一个传说，天空落幕之时，大陆上会诞生一具真正的神体。而神体的根骨资质是超过一百的，因为只有超过一百，才能跨过那道门槛，才算是生命层次的真正超越，才可以称为神，称为神灵！

渊天帝便是武域万年来唯一的星体，人们也都以为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神体，而且无论是他的天赋还是传奇事迹似乎都可以称的上独一无二的神体！

“只是……”苏瑶再度看了苏启一眼，眼神莫名，渊天帝后来自己承认，星体诚然特殊强大，但也算不上神体，只能算是半神体。

两具半神体，加在一起便是真正的神体了吧。苏瑶有些恍惚，她曾经以为渊天帝的半神体，便是根骨天赋可以到达恐怖的五十，现在看来……

“一样吧。”苏启笑容略显惨淡，却很是高昂“说不准，一个十年后，这上面朝拜的，这中央坐着的，该是我！”

“说了，你们没法比较。”苏瑶这才回过神来。的确，眸中星光是星体的象征，更是曾经渊天帝的代表。但她绝不会相信和那样奇伟的男子拥有一样体质的人会这么差劲。

更何况，一个二，一个九十九，又岂是单纯的天壤之别?

苏瑶冷冷地看了一眼苏启，说罢偏过头不再看他一眼，径自道:“还能笑的出来？你可知你今日犯了怎样的弥天大罪？与两尊神像并列，还破坏了神庙，亦或是刚刚的诋毁之言，都会将整个苏家葬送。”

少女的声音清脆，运用气血之力后却很响亮，便这样响彻在整个广场上，一时间场中剩下的所有人都观望来。

苏远面容冷漠，大长老则眼神幽幽。

没人是傻子，都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可大可小。大了，整个苏家都可能遭殃，小了也就是一顿不大不小的教训，因此大长老之前虽然生气，可也压住怒火，尽量将事情压下。

可这一刻，反倒是让一个小姑娘给说出来……

苏瑶的声音依旧很响亮，响亮到让苏启刺耳。“你和渊天帝没法比较，渊天帝不会因为使小手段让自己族人跪拜自己便洋洋得意，更不会因为自己一人让整个家族陷入危机。因为……他不是弱者！”

苏启沉默，他听着这声音高高响起，听出其中的嘲讽，却是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对的，这才是最讽刺的……

整个广场陷入沉寂。众人心思各异，目光却是在少年少女上徘徊。

这时突然有极苍老的声音响起，还伴着阵阵咳嗽声，“好了，两个小家伙不用争执了，今日之事权当一个教训，苏启是吧……”

苏启诧异的看着一位老者，这是一位比大长老还要苍老的老人，在一名中年人的搀扶下缓慢走来。

他来的很突然，走的也很缓慢，就是一个普通老人那样，步履蹒跚。可所有人看见他都是一脸诧异和尊敬，连大长老和苏远也是一脸惊异，然后两人齐齐开口道“四爷爷，四叔。”

“四爷爷？”苏启心中一震，苏远都要称呼爷爷的人？苏家还有这号人物？

“苏启是吧，很是面善，你父亲是苏谛吧。”须发白如雪的老者和善的笑了笑，看向苏启。

苏启心中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这件事，你有错，回去找你父亲认错，他会处罚你的。”老者对着苏启说话，却是又看了一眼大长老和苏远。

苏远顿时松了口气，大长老则微微点头。两人都很尊敬这个老者，安静的听着他说话。

苏瑶黛眉微蹙，有些不满地看向那个老者，虽然那个老者身份应该很高，但也不能做出这么不公正的决定。

而这时那老者也看向她，笑道“小女娃，莫要咄咄逼人，即是一族人，也是一家人，哪有害自己家人的道理。何况这件事也没那么严重，苏家苏启朝圣心诚，拜倒神庙，说出去也是一桩美谈……”

“老江湖，”苏远不禁感叹，同时着手遣散众人，到了这时候，又有这尊祖宗出面，这事也算是真正解决了。

然后他走向苏启道:“今天年祭，该好好回去陪你父亲的。”这时大长老从一旁走过，他身后苏瑶螓首垂下，默不做声，倒是那华服少年仔细的看了苏启几眼。

……

青色院落古朴，几张藤椅条条有序摆在院子中央，身形削瘦的中年男人站在院子中间的古木桌旁，提笔研磨。

房间内，苏启起身，只觉着饿极了，昨日他回了家，倒头便睡，晚饭也没吃，眼下起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急匆匆跑去厨房恶补。

“起来了”削瘦中年人温和笑道“慢些吃，小心噎住。”苏启点头应和，嘴也没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说些闲事。

“父亲，我想去天武山。”他突然道。

中年人怔了一下，停下手中的笔，看向窗口上露出脑袋的少年，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说道:“传闻天武山是武道的起源之地，如果能上去，我也许有机会……”

“天武山！”中年人眉头紧锁，缓缓道“这只是传闻，而天武山陡峭险峻，且有奇异场域，上山之人无论是和修为体质都会被压制为普通人。”

“我知道，”苏启放下手中食物，眼神很亮道:“可我本来便是普通人，也没什么可怕的。”

苏谛面色微沉，缓缓走向他道“天武山每年上山人近百，可存活者十不存一，活下来的人也都重伤伤残。”

苏启擦去嘴唇上的饭渍，慢慢道“修行之始，为后天，武者修行筑基拳，筑身体根基，到一定地步，感受到体内窍穴，以此凝练血气，从而身体力量超凡……”他看着苏谛，“再普通的人修一年便可以感应到窍穴，而如苏泱表哥那样的天才甚至只用了三月……”

苏谛默不作声，只是站到了他旁边。“我五岁便修筑基拳，如今年祭完过后十五了，打了将近十年。十年！”苏启的声音很冷静，“十年了，我没有感受到一个……窍穴！”

少年面无表情，可身旁的男人却能深深感到他内心的痛苦。

一切都是意外，如果没有那道光，作为他的儿子天赋自然不会差，而那道本该带来无限荣光的光也发生了意外。

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着只比自己低一头的少年。神情恍惚，长大了啊！

“人生在世，就是活一个念想。你母亲不在了，现在我唯一的念想就是你，启儿！”苏启怔住，看着面前的男人，颤抖中缓缓低下了头。

苏谛欣慰地叹了口气，“长高了，也俊了。你放心，不能修行也无防，再过两年我给你找个族中较好的差事，可以让你衣食无忧。这些年我也积攒了不少钱财，到时给你娶个漂漂亮亮的媳妇……”

苏启面色略显阴翳，没有言语。

苏谛说着，有些感叹道:“修不成武也好，平平安安一生最好，你父亲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会尽所有的力量保护你，让你一生无忧……”

“一生无忧，简简单单的一生吗？”苏启脸色惨白，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轮廓，他这一生的轮廓。家业，娶妻生子，儿孙满堂，很是幸福，也很平庸！

“年祭上你犯了错，去把那张纸上的字抄一百遍，算是惩罚。”苏谛缓缓走回桌边，替苏启研墨。

苏启看着他的背影，身体颤抖“错？我没错，错的是我没力量，你打小便教我很多道理，可在这个世界，力量才是最大的道理！”

“父亲，我想修武，不想庸碌一生，不想像你一样，不想日后继承你的位置，当苏家的杂役管事，不想被人……看不起！”

苏谛身体僵住，面色复杂，看着苏启愤怒的跑出家门。

积攒了很多，发泄一下也就好了。

他叹了一口气，一时间想到了很多，想到他的少年，也是一样的站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说“父亲，我不是你，也不会是你，我一定比你强！”

每个少年都曾有过骄傲，想要超越中年的父辈，可当他们到了中年，才发现超越是如此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