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媳妇，用力，用力啊，孩子头出来了”稳婆的尖利声音传来。

一间简陋的茅屋里传来产妇痛苦的呻吟声“啊！”她双手紧抓着身下的棉被，指尖已然泛白，似乎用尽了所有力气。

稳婆嘴里还在不停喊着：“用力，吸气，吐气，用力！马上出来了，用力”

床头还站着另一位神情紧张的妇女，正拿着热帕子替生产的妇女擦着额头上掉落的汗珠。

另一边站在床边的老婆子急得直跺脚：“儿媳妇，使劲，听李稳婆的”

这生孩子是女人最难熬的一关，只有靠她自己，想帮忙也爱莫能助，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啊，只求顺顺利利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苏老婆子不停的默念着。

门外一家老小也正焦急的翘首以盼着，外面大雪纷飞，尽管天气寒冷，谁也不肯回屋待着，一个个都冻得面红耳赤的。

苏大南站在屋檐下，寒风凌虐，他却是满头满脸的冷汗，双手不自觉紧握，听着自家媳妇呼痛声渐渐小了下去，率先打破了沉默：“这都几个时辰了，还没生下来，怎么还没生下来”说着说着就要推开门往里冲。

苏大东连忙拉住弟弟：“别着急，你别进去添乱”

苏老爷子拿着一根竹烟杆正抽着竹烟，听到这边动静他停下抽烟的动作，瞥了一眼这两兄弟：“吵什么吵，要吵去灶房吵去，别影响了儿媳妇”

两兄弟看向自家老爹，那竹烟头上火都没点着，看老爹抽得起劲，要换在平时两人早就打趣起了老爹，但在这种时刻，谁也没玩笑的心思，这一幕也让苏大南平复了一下心情，大家都在紧张，不止他一个担心。

苏大东朝着门口蹲着的几个小孩说道“你们几个去灶房去，在这杵着干什么”

正低着头窃窃私语的四个小孩儿抬起头的，几个人鼻尖都是通红的，看来是冻得久了。

“还不快过去”说着苏大东作势要打。

苏晓闻眼疾手快拉起自家弟弟从苏大东的手臂下绕了过去 “爹，我们先过去了，弟弟生下来再喊我”

后面苏晓名也拉起自家弟弟紧随其后“大伯，还要喊我啊，弟弟出生也要喊我们啊”后面一句在不远处的灶房屋响起。

苏大东好笑的摇了摇头“这群小皮猴”

刚刚还严肃的气氛被这几个小孩儿一岔，顿时轻松了不少。

此时屋内又传来产妇痛苦的尖叫声：“啊啊！”

李稳婆惊喜的声音响起：“生了生了”她拿着早准备好热水，简单把小婴儿清理了一番，接着拿起一旁的襁褓将小婴儿牢牢裹住，只露个头出来。

坐床头的张氏忙替自家妯娌清理起来“生了就好生了就好”

苏老婆子小心翼翼，满脸欣喜的从李稳婆手里把孩子接过来

李稳婆也一脸带笑的凑过来“是个丫头”

苏老婆子接道：“丫头好，丫头好” 看着皱巴巴小婴儿，苏老婆子轻声说道：“乖乖，我是奶奶哟，奶奶抱抱啊”

这时一道带着疲惫的声音响起“娘，我瞅瞅她”

苏老婆子抱着乖孙女凑到了周氏旁，给自家儿媳妇看了眼，像是怕被抢走又抱着孩子缩回去了

看了个脑门的周氏一脸无语

苏老婆子看向脸色苍白的儿媳妇说道：“你刚生完孩子，好好歇着，春梅，你去把灶房热着的那粥端过来，让兰禾吃下，刚生完，要多吃点，好好补补啊”

张氏看着一脸郁闷的兰禾，笑着接道：“知道了，娘”

打开门的一瞬间，几个大老爷们就想往里进

李稳婆赶紧拦住了他们：“这产房不是你们能进的，就在外面侯着啊。”

苏大南心疼往自家媳妇望去：“婆娘，你还好吗，辛苦你了”

周兰禾猛一下把被子拉起来，连同头一起罩下，被子下传来她有些窘迫羞涩的声音“别进来，我没事，我没事”

苏大南听着媳妇声音弱了点，但这精神头还是不错的，登时眉头一松，转头看向苏老婆子那问道：“娘，是小子还是丫头啊，给我们瞅瞅啊”

那木门本就狭窄，苏大南更是两手扒着门框，整个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其他人在他后面什么也看不到。

苏老爷子在后方也伸长了脖子往里瞅“怎么没听见声儿呢”

众人一愣，对啊，这生了到现在也好一会了，一丁点哭声都没有，这不正常，十分不正常，

那边灶房听到动静的几个小萝卜头也跑了过来，一起往苏家几个大人的腿下就要往里钻，大人哪能让他们如意，那腿犹如百年大树稳稳扎着，几个小孩撼动不了丝毫，木门被挤得嘎吱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破开一样。

苏老婆子也从喜得孙女的情绪里反应过来，眼里带着急切的望向李稳婆 “这是怎么回事？”

李稳婆也不敢大意，慌忙的从苏老婆子手里接过婴儿，三步并作两步把襁褓放在床上，接着抱起婴儿，仔仔细细的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啊，四肢健全，胸腔起伏也是正常的”

在一众人慌张的眼神中，李稳婆坐在床上，将婴儿翻转过来放在膝上，手对着那青悠悠的小屁股“啪”的一声

只听一声响彻云霄的大哭“哇啊！”

苏佩宁还没从变为了奶娃娃的事实中反应过来，屁股上的剧痛真真实实的让她体验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有用这么大劲打一个小婴儿的吗，还有没有天理”

苏佩宁卯足了劲哭了起来，在她看来，大哭，这是代表她对那一巴掌的抗议。

然而大家在听到她这中气十足的哭声时，一个个都笑的见牙不见眼

几个小萝卜头也笑着道：“弟弟哭的真大声”

李稳婆这才松了一口气：“是妹妹，可不是弟弟啊” 她原本想看几个小萝卜失望的样子

没想到几个小萝卜一听：“妹妹好，我要带妹妹去村东头的大鱼池玩”

苏大南看准时机，一个爆栗打在了儿子苏晓名头上“玩玩玩，去去去，妹妹还小，还没法走路，跟你去玩不了”

一家人笑闹成一团，春梅端着粥推开众人：“兰禾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大家都别在这站着了，冷风都透进去了。”

众人听罢这会才让开，苏老爷子一声令下，扯着想看女儿依依不舍的苏大南，还有其他人往堂屋去了。

春梅端着粥放在床头柜子上，拿了个靠枕枕在了兰禾腰后，轻轻把她扶起来靠坐在床头，把粥递了过去道：“快些吃了吧，多吃些，奶水才能足点”

兰禾接过粥，看着碗里的肉沫，和这浓稠米粥，眼里闪过感动：“大家吃了吗？”

现在正逢大雪，原本村里人还能进山打野味打打牙祭，这场雪接连下了好多天，山路都快看不见，进山更是危险重重，导致没有人敢进山，毕竟跟吃肉比起来，自己性命更为重要。

兰禾心里清楚，这一碗粥，是家里人特意为她熬制的，她舍不得吃，想分给几个孩子。

苏老婆子随即道：“赶紧蹭热吃吧，你不吃，怎么有奶水喂我乖乖，听话”

春梅也劝：“我们都吃过了，放心吧，大家都有”

兰禾这才端起粥，小口小口喝了起来，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她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拥有这疼爱她的一家人。

张春梅现在才得空看一眼新生婴儿，只见她小脸皱巴巴挤在一块，双眼和鼻头红红的，还在那里哼哼唧唧的小声抽泣着。一副小可怜儿样，张春梅伸出手就要抱宝宝 “娘，累了吧，来我抱抱”

苏老婆子满脸不情愿，还是轻轻把孩子交到儿媳妇手里“你小心些，轻点轻点”

李稳婆看着这一幕暗暗发笑，这老婆子，这喜爱不似作假。也为此由衷的感到开心，她当稳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十里八乡走南闯北的，见过多少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别说这当祖母的，有些当亲娘的都做不到如此，有更甚者，前脚刚生下丫头，后脚就打发府里下人发卖了，想到这，李稳婆打了个寒颤，这富贵人家腌臜事儿还少吗？倒是很少见到这苏家人这样的疼丫头，点了点头！这家人好是好，就是穷了点，抬头看着头顶的房梁上方的茅草，李稳婆下了结论。

苏老婆子这时拿着一个荷包走了过来，抬起李稳婆的手，把荷包放到了她手里：“大妹子，今儿多亏了你了，劳烦你大老远跑一趟了，改日得空，我们登门拜谢”

李稳婆忙推托：“都是一家人，你这是何意呢” 李稳婆想到他们一家日子过得也是拮据，就没想过要收他们钱，虽说这苏老婆子是远房的亲戚，到底还是一家人，她寻思这忙帮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苏老婆子不乐意了：“拿着，莫不是你嫌少了”

李稳婆这才接过来，沉甸甸的一荷包，少说也有二三十文“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李稳婆也知道对方是在开玩笑。

虽说二三十文对她来说不算多，她替人接生是出了名的，大家都知道她本事，有她坐镇的生产，从来没有意外发生，主家高兴，自然赏钱给的就多，有时还能得个一两银子的赏钱，那是有钱人家，但对这苏家来说，这些铜板儿绝对是笔不小的开支了，李稳婆心下更是欣赏起这苏家来。

“恭喜恭喜啊，那我就回了，晚了怕天快黑了” 李稳婆把荷包揣进了怀里，便请辞道，还得赶去下一家。

苏老婆子看她收下才接着笑道：“招待不周啊，没留你吃口热饭，我送送你”

李稳婆阻止了苏老婆子的脚步“别送了，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这弟妹刚生产，好生照料着，我就先走了”

苏老婆子看着李稳婆打着伞踏进了雪地了，连忙笑道“路上慢点啊”

看着李稳婆出了院门，这才回过头一看，周兰禾已经把粥喝完了，她惦记着自家孙女还没进一口食。把门一关，便从正在逗弄宝宝的张春梅手里夺过孙女。

张春梅：“……”

苏老婆子不管她：“兰禾，孩子该饿了，你喂她点奶”

兰禾这才接过女儿，她没想到，她这个当娘亲的，最后才抱到女儿，抱着女儿的兰禾一脸满足，她解开衣服，将口粮凑到了女儿嘴边。

苏佩宁此刻只觉脑海一声惊雷炸响！“不是吧，她她她她她她一个21世纪的成年人，喝奶？” 感受到亲亲娘亲正把口粮往她嘴里送，苏佩宁不想张嘴，但婴儿的本能，使她全身劲汇集在嘴上大力吸吮起来。“不！不是她先动的嘴！！”

周兰禾：“……”

苏老婆子：“……”

张春梅：“……”

周兰禾这时开口道：“饿狠了，看这用力劲”

苏老婆子和春梅这仔细看着，只见那闭着眼睛的小孩正大口大口吸着她的口粮，眼角屈辱的泪水划过，被周兰禾轻柔的抹去。

三人六只星星眼望着娃娃喝奶的样子，心都被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