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终于扛不住压力跪地磕头起来。

沈涟漪放开了李嬷嬷，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沈夫人，“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一定是这女人动了什么手脚，与沈学士无关。

沈学士虽然平庸，却不是大恶，所以十几年来并未亏待项氏母女。

既然项氏活着的时候都没亏待，也不会为难一个死人，不说厚葬，也不会薄葬。

沈夫人眼神紧张，表情扭曲，“妾……妾身不知道啊？妾身不知情啊！李嬷嬷，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着，对李嬷嬷不断使眼色。

李嬷嬷能看出沈夫人的意思，让她把锅都背下，但凭什么让她背？她背了锅，她一家老小怎么办？

李嬷嬷心一横，先是嚎啕地磕几个响头，而后道，“王爷明鉴，王妃明鉴！当时奴婢准备安葬项氏，但夫人下令说……说……说把项氏扔乱坟岗……”

沈涟漪惊呆在原地，“你……说什么？”

沈学士气得直接晕了过去，沈夫人扑上来，“王妃明鉴，别听这个老刁奴瞎说，妾身可没下过这种命令。”

李嬷嬷咬牙切齿，“王妃在上，奴婢当年在沈家别院一直照顾项氏，不说忠心耿耿也是有感情，如果不是夫人下令，奴婢怎么能忍心？而且当时伺候在沈家别院的下人十几口，王妃可以去问问别院的管家！”

沈涟漪身子晃了晃，凤北辰急忙将其扶住。

“来人。”凤北辰冷冷道。

“是，王爷。”泓安等人上前。

“将……”

还没等凤北辰说话，沈涟漪摆了下手，“等等，听我的。”声音略有虚弱。

凤北辰叹了口气，“好，你说。”

沈涟漪深吸一口气，问道，“李嬷嬷，你现在说实话，我恕你无罪，如果你有半句谎言，我会让你全家挫骨扬灰。”

李嬷嬷急忙磕头，“王妃放心，奴婢定说实话，绝没有欺瞒。”

“我离开后多久，母亲离开的？”

“回王妃，当年您从项氏房里出来，项氏喝完了粥睡了会，就走了，特别安详，奴婢保证一点都没遭罪。”

沈涟漪强忍着悲痛，“沈学士出银子让你们安葬我娘了？”

“是，大人拿了五百两银子，要为项氏厚葬，是夫人下令让……让……让扔乱坟岗。我们也是没办法啊，我们不敢违逆夫人。”

“闭嘴，我问什么你回答什么，”沈涟漪被凤北辰扶回了椅子上，“真的……去了乱坟岗？”

李嬷嬷没敢说话，点了点头。

强大的悲痛融为泪水，在沈涟漪眼眶里打转，但她没让眼泪流出来一滴。

因为只要流出一滴，眼泪和情绪就会决堤。

她的脆弱，从来不给外人看！

沈涟漪冷冷看向沈学士，此时其已被族人唤醒。

沈涟漪道，“沈学士，本王妃给你两条路：第一，立刻写休书，把她交给本王妃，她是死是活与你无关，本王妃继续记你的恩情。第二，你保你的夫人，但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互相亏欠。”

沈夫人紧紧抱住沈学士的腿，嚎啕，“老爷救妾身，念在夫妻一场，念在婉柔的面子上！妾身也是一时糊涂……”各种哀嚎，解释。

沈涟漪静静听着，面无表情，情绪逐渐平稳，眼中的泪也消失。

凤北辰俯身，在她耳旁道，“不用记沈学士的恩情，他们将你与母亲囚禁在沈家别院本就是他们的不对。”

沈涟漪深深看了一眼沈学士和沈夫人的闹剧，“母亲已去，尸骨也找不到，杀他们和不杀他们改变不了结局。如果能救下母亲或母亲的尸骨，我不介意做恶人；但现在……算了，皇上刚刚登基，正是要建立威望的时候，我们两人是他的后盾，暂时不能留下污点，让人有可乘之机。”

凤北辰极是心疼，“没关系，一切有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

沈涟漪心中温暖，这温暖驱散了一些悲伤，轻声道，“如果你是皇帝，我真杀了她全家。但卿佑和莫莫还是孩子，不能让他们背负这些，这件事我已决定，不要再劝。”

凤北辰紧紧捏着她的手，“谢谢你，我代表凤家江山感谢你。”

这边凤北辰和沈涟漪两人做了决定，那边沈学士也做了决定。

他推开沈夫人，后慢慢跪下，“感谢王爷和王妃放下官一条生路，但……下官还是决定保她，对不住了。”

沈涟漪点头，“从此以后，恩断义绝。”

沈学士面容惨白了下，随后磕头，“明日早朝，下官便会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

凤北辰道，“这样也好，你与族人远离京城，找个地方归隐吧。”

凤北辰的话说得很直白，因为沈涟漪和沈学士的感情一断，沈家在京中再无立足之地。

就在凤北辰扶起沈涟漪准备离开时，沈学士急忙道，“王妃，不知下官可否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王妃刚刚说已获知身世，请问王妃的生父，到底是何人？”

大厅里瞬间安静，所有人都齐齐看过去。

沈涟漪平静道，“微国平安王，慕容莲。”说着，从怀中掏出平安王的令牌，“我母亲项秋怡，正是平安王妃。”

众人大惊。

沈学士看清楚令牌上面的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幸好，幸好，幸好他当年善待项氏母女了，虽然他善待的原因是因为父亲的遗嘱。

沈夫人也停了哭嚎，惊呆在原处——什么？微国的平安王？那个大名鼎鼎、无往不利的战王？王妃竟然是平安王的女儿，那她……之前吃哪门子的醋？她曾经怀疑过沈涟漪真是沈学士的私生女，也曾怀疑沈学士贪恋项氏的美色。

如果她早知道如此，也不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沈家在官场上苦苦挣扎，想在仕途更上一层楼，却没想到与成功失之交臂。

如果当初他们善待项氏和沈涟漪，将沈涟漪抚养成人再嫁给凌王，何愁没有荣华富贵，仕途宽广？

可惜，悔之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