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涟漪淡淡瞥了一眼，“如果你还是个人，应该就有效。”

沈涟漪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也没什么敬意，不过大家已经习惯了，毕竟从认识沈涟漪开始，她好像就没专门尊敬过谁。

君莫莫小声道，“沈姐姐，我能去吗？”

“不能。”沈涟漪想也不想，“无论太子发生什么，这都是他命中劫数，谁让他是太子呢？”

君莫莫急忙道，“我也劫数，我也劫数！我是太子妃啊，再者说了，太子哥哥要是真的……那我也不活了，人家不要守寡。”说着，哇哇哭了出来。

君莫莫“不惧凶险”，坚决要与夫君“同生死”的行为深深打动了皇后和太子。

皇后也算是年轻守寡，先皇驾崩并非生病，如果生病，她多少还能有些心理准备。然而先皇身强力壮、武功高强，正是因此，才想御驾亲征远征北秦国，谁知……驾崩得这么突然。

她好歹还有太子，但如果君莫莫守寡了怎么办？

皇后问道，“莫莫，睿王手段极其毒辣，可不是你想的那种普通争斗，若让睿王知晓行踪，必会派出数不尽的杀手刺客，此行凶多吉少，你真的想清楚了？”

君莫莫心想——杀手就杀手呗，他们玄鹤山庄侍卫那么多？再者说了，沈姐姐那么厉害，肯定会保护她的。况且，她根本就不怕死嘛，无聊比死难受多了。

想着，君莫莫稚嫩的小脸也是一派严肃，“母后，儿臣想清楚了，若活着，儿臣与太子哥哥一起治国安邦、造福百姓；若死了，儿臣也陪着太子哥哥，不让太子哥哥太过孤单。”

皇后动容，红着眼圈，拉着君莫莫的手，“好孩子，好孩子，卿佑有妻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凤卿佑也震惊了，他没想到会有女子这般忠贞，在他的想象里，女子皆弱小。

这么一想，昨天晚上拒绝与他同房的怨气，便荡然无存了。

皇后问道，“涟漪，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立刻就出发。”

“立刻？那般着急？但还没准备东西啊。”

沈涟漪道，“之所以这么着急，也是因为想出其不意，如果拖延几日，只怕睿王定制了一些计划。我想趁着睿王一派毫无准备，遣出京城，去往我要去的地方，只用两辆马车，只带不多的侍卫。”

“这……”皇后担忧地看向凌王。

凤北辰道，“涟漪，这样太过危险了吧？”

沈涟漪笑道，“越危险的，便越安全，不是吗？我还记得随王爷去太虚宫，一路上被睿王一派的人狙击多次，当时我们带的人可不少。换句话说，带的侍卫越多、看起来安全，但目标也越大、实际上越危险。”

凤北辰缓缓点头，“睿王一派既在围堵，也在拖延时间。如今他成功拉拢了沈学士，如果穆阁老或尹阁老之中真有一人被他攻克，那么这皇位便毫无悬念。”

皇后眼泪唰唰而下，“涟漪，本宫害怕。”

“……”沈涟漪——真糟糕，皇后怎么哭了？骂起来都好一点，哭了可让她很难办，谁人不知她吃软不吃硬？

沈涟漪忍不住柔声问道，“皇后娘娘，您怕什么？”

皇后掏出帕子擦着眼泪，“当年先皇出征北秦，本宫便一劝再劝，劝其此行凶险，但先皇却说，这一战有万全把握，又说此战造福于民，即便不彻底打败北秦也要重创，否则便要一点点被北秦蚕食。还给本宫讲了一堆大道理，这些道理本宫如何都懂，但……但最后……”

沈涟漪了然，她知道，太子的离开让皇后联想起了先皇。

听凌王说起过，北秦国大兵强，又极会手段，先攻下了微国，后慢慢打击南楚国，缓慢蚕食。南楚国反抗，每次都差那么一些，所以先皇便想御驾亲征，这样能最大限度的鼓舞士气。

中国古代也有不少皇帝御驾亲征以彰显战役的重要性，汉高祖刘邦亲征匈奴，明英宗亲征瓦刺等等，可以说御驾亲征算是发起一国最大攻击力。

按照道理，都是有万全之策的，即便是远征失败，皇帝也都第一时间撤离。

南楚国先皇战死，说明其中定有阴谋。

打，有危险；不打，被蚕食。

太子去，有危险；不去，坐等睿王攻击。

太子起身，双膝跪地在皇后面前，“母后，让儿臣去吧！”本来准备了一肚子慷慨激词，面对哭啼的母后，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整个正厅，凝着悲痛气息。

沈涟漪端起茶碗，慢慢喝着。

凤北辰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沈涟漪垂着眼，好半晌，才将茶碗放回桌上，“我在想，世上之事为何就不能干脆一些？我从前厌恶非黑即白的极端，但现在却也不喜欢这种进退两难，人活着，真累啊。”

凤北辰也如同想到了什么，“是啊。”

沈涟漪欲言又止——她本以为，昨天回了王府，凌王会抓着她问东问西，却没想，两人相对无言，他笑着把她送回闲云居，也未多留，便回了去。

她差不多能猜到凌王在想什么。

最后，皇后终还是同意了。

临行前，皇后拉着沈涟漪的手，说了许多。

……

两个时辰后。

三辆马车和十几名骑马侍卫在郊外汇合，随后沈涟漪拿出地图，和领队定好了路线，随后小型车队便全速赶路，向国界而去。

他们要去北秦国。

说那是北秦国，实际上也不全是，毕竟若干年前，那地方还被称为“微国”，后来被北秦国吞并，所以成了北秦。

马车不是宫中那些奢华马车，也不是凌王府的马车，而是专门找了一辆民间所用的马车，只为掩人耳目。

狭小的车上也只坐了三人，其他两辆马车上放的都是行李。

包括涵珠和血月在内的心腹，也都骑着马。

马车内，沈涟漪穿着老妪的衣服，戴了一个花白的假发套，因为戴着护额，所以假发十分逼真。其脸上涂了黄色颜料，还画了不少皱纹和斑点，乍一看却好像一个干巴巴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