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居的暖阁内。

当沈涟漪将自己的看法彻底阐述出来后，饶是端庄文静的柳思懿也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沈涟漪微笑，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柳思懿消化，一边等一边看去。

柳思懿今年十六，面容清秀绝丽、气质高贵谦和。

自从见了柳思懿，沈涟漪才见识到什么叫双眸如雾如烟，其凤眼明亮，却又好似有一层薄雾，恰如同剪剪秋水上罩着一层淡淡水汽。

柳思懿的容貌不算惊艳，但是却很有韵味，很耐看，让人越看越喜欢。

柳思懿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沈涟漪，欲言又止。

沈涟漪放下茶杯，“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柳姑娘以才情闻名，性格也是柔顺乖巧，我这般让你到宫中欺负皇上也知强人所难，虽然你是最好的人选，但如果你实在做不到，那便算了，我另寻他人。”

柳思懿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下意识咬着下唇，好好的嘴唇被咬出了深深牙印。

沈涟漪，“？”

最后，柳思懿心一横，起身跪在了沈涟漪面前，“王妃，民女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是……”话到嘴边，依旧没说出，面颊却是赤红一片。

沈涟漪很快便猜到，柳思懿是想谈条件，而且是想狮子大开口。

“柳姑娘直说心中所求吧，买卖不丢人，只要是合法，便是公平交易。”

“但……不合法。”

沈涟漪挑眉，“哦？柳姑娘这么说，倒还真吊起我的胃口了，到底是怎么不合法？”

柳思懿下定了决心，而后道，“民女愿意按照王妃的要求去做，王妃要民女怎么做、民女就怎么做，即便是让民女直接入宫，民女也愿意。但民女有一事相求：如今内阁大学士有一位置空缺，民女认为整个南楚国，没有比家父更适合的人选了！当初先皇驾崩、皇位悬空，官员们或者投靠皇上与凌王、或者投靠睿王，而家父即便身为皇上亲舅也不肯投靠，家父入朝为官多年，兢兢业业、两袖清风，从不以权谋私、贪污受贿，所做一切只为国家与百姓。民女知晓自己的请求很是过分，但……民女不为家父争取，家父怕是不会争取。”

沈涟漪了然。

没错，柳侍郎确实公正不阿，是清官的典范。

如果柳侍郎能落俗一些，当年凌王和皇上也不会这么难。

作为当年皇后的兄长、太子的亲舅舅，这可是纯正的外戚，别的朝代外戚专政、谋取私利、危害国家，只有南楚国的外戚画风清奇，极力和皇后妹妹划清界限，生怕被人误会以权谋私，名门出身却参加科举，考取状元，随后在侍郎一位上一做就是几十年，从来不钻营、极少参与应酬。

为此，皇后和柳侍郎没少发生冲突。

当时先皇驾崩，皇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的亲兄长，求兄长帮助太子，却被断然拒绝。

有可能，柳侍郎都不想让自己亲外甥登基，认为其才不配位。

后来皇后绝望之中得知了凌王回京，这才带着一众太妃下跪求凌王出山。

沈涟漪认真道，“你说得没错，酒香也怕巷子深，很多事情自己不去争取，只等着别人来发现，那只能说是听天由命了，做人，不好太功利，但也不能太迂腐。”

忐忑的柳思懿一愣——她原本以为自己说出私欲，凌王妃会直接勃然大怒，或者表面敷衍、内心鄙夷，却没想到凌王妃会认同。

柳思懿有些不信，壮起胆子直视凌王妃双眸，却见其神态平和、眼神威严中带着诚恳，绝无敷衍的痕迹。

沈涟漪莞尔一笑，“不过，虽然本王妃认同，但柳侍郎是否能选为内阁大学士，可不是我能决定，也不是凌王能决定，起关键作用的，除了皇上外，便是另外两位阁老。”

柳思懿急忙道，“王妃您误会了！民女不会求王妃以权谋私，而是……只要您在王爷面前提起家父便可，甚至于都不用任何美言，只让大家注意到，还有家父这个秉公执法、正直不阿的官员。”

沈涟漪上前，将柳思懿扶了起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如果我是你，也会如此，但我觉得你多虑了，”说着是，语调变缓，意味深长，“我虽不知下一位内阁大学士是谁，但我知道，柳侍郎一定在候补人选之中。”

“为什么？”

“因为你的婚事啊。”

柳思懿吃惊，“婚事？”

“是，”沈涟漪，“如果尹阁老不欣赏柳侍郎，怎么会定下你和尹公子的婚事？”

柳思懿激动，“这……会有关系吗？”

沈涟漪笑着点头，“有关系，姻缘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不仅是威望财富，更多的是价值观的相同，就我所知，两位阁老在选择亲家时，极为谨慎，既然选了柳家，便是对柳家家风的认可、对柳侍郎的肯定。”

刚被扶起来的柳思懿突然又跪下，“民女多谢王妃指点，王妃您放心，民女一定做好您交代之事！”

……

一晃，又是三日过去。

下雪了。

时辰还不算晚，但天已经黑压压。

一身狐裘的凌王连马车都不肯坐，直接带人骑马回来，只为早一些和娇妻团聚。

下人们见王爷回来，纷纷上前问安。

凌王道，“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在膳堂准备火锅。”下人回答。

“火锅？”凤北辰惊讶，“前些天她便念叨着，没想到还真准备了。”

周嬷嬷快步过来，“奴婢见过王爷，今日不仅王爷吃火锅，全王府上下都吃，王妃中午便交代下去，让厨房不准备饭菜，只准备锅底料。”

“锅底料？”凤北辰饶有兴致，“走，进去看看涟漪到底又有了什么新点子。”

凤北辰进了膳堂，却见圆桌中央，放了一只好似鼎似的器具，“这就是火锅？”

沈涟漪正在调酱料，“是啊，这便是前些日子，我让铁匠们做的火锅，本来预计两天后完工，谁知铁匠们太能干，竟提前完工了，适逢今日大雪，最适合火锅，所以中午便让厨房准备。”

声音一顿，沈涟漪抬起头，面色认真，“内阁大学士的人选，最后定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