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附近的偏僻宫道，宫女正慢慢洒扫地面，平日走这条路的人实在太少，她也就偶尔能不按照内务府规定的时间洒扫。

她正如往常一般，累了就直接抱着扫帚坐在巨石上休息，忽见一人从紫宸殿的方向走来，玄色华服，不敢看清脸，连忙低头退到边侧。

谁曾想，一双对层底靴停在她面前，锦缎面绣金丝龙纹，她激动抬头，真的是女帝！

“陛下！”

前不久，她险些被太监活活打死，正是女帝出手制止，还带走她收为紫宸殿的宫女，那对食的太监也不敢找上门来。

当时疼痛难忍，意识模糊，硬生生昏迷过去，还没来得及向女帝道谢，此事一直沉甸甸压在她心头，夜晚安寝都辗转不安。

她也曾将此心事说与同事的宫女听，别人点出她虽在紫宸殿做事，但也只被指派到外面做洒扫宫女，平日陛下也只会从正门进出，哪里会有这边连内侍都少走的偏僻小路，更别说违反宫规进去紫宸殿内围，贸然求见陛下。

再说，以前也不是没有贵人出手相救的前例，可那也只不过是贵人一时心软，就像在路边随便出手救个阿猫阿狗一般，回头也早就忘了，劝她还不如安分做事，争取早日晋升到殿内做事，这般见陛下还快些。

“红豆？”

“陛下您还记得奴婢！奴婢红豆跪谢陛下大恩大德！”

红豆直接跪在楚云颂面前，无论是心中还是面上，都是难以复加的激动和惊喜。

她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竟真的能面见陛下！

这确实是现在这个“楚云颂”第一次经过此处。

紫宸殿是皇宫中最大的寝殿，富丽堂皇，饶是楚云颂经常在皇宫中走路闲逛，不坐歩辇，都没发现，除了正门、后门和几个侧门外，还有这么一个小道延伸出去。

便在此处见到了正在洒扫的红豆。

“陛下的恩情，奴婢无以为报，奴婢愿永不出宫，终身侍奉陛下！”

她这条命都是陛下给的。

若无陛下出手制止，又让人治伤，伤重奄奄一息的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只能够活活痛死，再随便被人用竹席一裹，扔到乱葬岗了事。

她也见过太多，被宫中主子处死，被地位的宫人排挤打杀，一具具凄惨的尸体，怨魂都无法徘徊宫中。

这宫中，最不缺的，恐怕就是一年又一年，孤苦徘徊的怨魂吧。

“朕当然没有忘记你，你先起来罢。”

“陛下……”

且楚云颂自然记得红豆是谁。

在书中，红豆曾是侍奉过得宠过的冯贵人的粗使宫女，后来天降横祸，冯贵人被打入冷宫，惨遭失势，她近身侍奉的宫人都被秘密地处置，像是被掩盖什么秘密。

红豆什么都不知情，也就逃过一劫，最后跟着冯贵人一同搬进冷宫，不得出入。

红豆在心中庆幸有贵人出手相救，却也不知，这世上，又哪来这么多可以单单用幸运来概括的好事。

她只是忘了，在冷宫中，以前真正的楚云颂是与红豆见过面的。

楚云颂饿极时，红豆曾接济过自己的饭菜，几饭之恩，她没多久便忘了，以前的楚云颂却记得，在后来登基没多久时，曾亲自来寻过，可惜……

彼时冯贵人已死，红豆被派往别处做事，派人查探也出了错，阴差阳错之下，直到多年后，女帝无意间扫过动乱死亡名单，看见红豆二字，才隐隐触动往事。

只是那时候，女帝已经连最初的自己都已丢失……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楚云颂伸手拉起红豆。

“善有善报，没准是你以前做了什么好事，才让朕刚好路过，”楚云颂说道，“所以，真的要谢，也应该一块谢谢以前的你。”

楚云颂的话没头没尾，红豆也难以理解，一时间只当成是楚云颂在随口一说，善恶有报终有报的话，也不会时常有宫人走夜路时，听到朱红高墙墙中传出哀怨凄迷的哭声。

“不过朕还真的有一件事要办。”楚云颂附在红豆耳边，轻声细语。

红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陛下，你要偷偷出宫？！”

楚云颂一把捂住红豆嘴巴，疯狂嘘声，左顾右盼确认没有人之后才松手，用气音道：“小声一点。”

“陛下想出宫的话，直接走正门不就好了……”红豆只觉莫名其妙，连堂堂皇帝都被偷偷出宫，那皇宫中还有谁有资格走正门。

楚云颂被噎住。

自己当然也知道，身为女帝，不走正门，成何体统，再说也不是没试过，走到玄武门就被禁军守卫拦下来，非要塞几个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的侍卫，走上街绝对引人注目，就像是带着几个黑社会保镖收保护费的大姐头，回头率百分百。

“朕这次有大事要办，不方便泄露出宫的消息，”楚云颂轻咳两声，“总之，红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找个由头出宫，到时候带上朕一起走，这是银两，不够打点再找朕拿。”

在这皇宫中，有些事，用银两打点，能方便很多。

红豆打开一看，一整个布袋装的都是银钱，又连忙合上，“陛下，这可能太多了。”

“不多，你先拿着，朕不差钱，不够再问朕要，切记，此事一定要做的隐秘。”

楚云颂倒不担心红豆会趁机中饱私囊。

“红豆定当不负陛下之命。”红豆郑重道。

陛下让她做的，哪怕豁出命去，都在所不惜。这些话红豆不会轻易说出口，但却真的能为女帝做到。

来世衔草结环，不如今世尽力相报。

她紧了紧布袋里的银两，想到一条好路子。

宫人除特殊情况外，基本无法出宫，而内务府有个肥差，却是经常能够出入。

“那好，朕先走了，过几日朕再来找你。”想来红豆也已经想到了主意，楚云颂摆摆手，准备走人，又想到什么，倒退着回来，再次叮嘱道：“今天你见过朕的事情也别传出去。”

“奴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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