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书中来说，胡嘉只不过是刚刚出场，往后还有很多场重要戏份，不可能现在就死于非命。

可是现在尸体就直挺挺地躺在得欢楼外。楚云颂心情微妙，她怎么感觉这剧情走向不太对，有崩的苗头。

纵然面前的是尸体，不过因为胡嘉的死相并不可怖，再加上人多壮胆的情况下，很多人开始对着胡嘉指指点点，低头低声议论着女子的死因。

可那毕竟还是个死人啊。

苏煜躲在楚云颂身后，干呕出声。

“呕……”

红豆本就在附近，顺着嘈杂的人声走过来，她看见人群中的楚云颂，走得很急，“少爷，奴婢总算是找到你了。”

红豆眼眶一热，红红的。楚云颂心虚，她好像又将红豆扔在原地，自己一个人乱跑了。

楚云颂安慰道，“我没事。”红豆这才发现地面上的尸体，竟然就是胡嘉。

红豆身后，没多久便闻讯而来的是紫嫣和惜音，她们的身前是添香阁的妈妈。

再往后，竟然是苏寻玉。

苏寻玉对着楚云颂微微颔首，旁观赶来的大夫检查胡嘉的死相。楚云颂心中唏嘘，不仅是对胡嘉红颜薄命，也是对苏寻玉。

书中胡嘉追随苏寻玉已久，哪怕之后苏寻玉亲自处死胡嘉，但想必还是有些感情的，可如今还未有什么火花，胡嘉就提前死于非命，不知道现在的苏寻玉，可会感受到几分悲哀。

苏寻玉微微意动，淡然轻摇折扇，看似是在看胡嘉的尸体，实则多注意了几下楚云颂的目光，双眸微微眯起，别有深意。

大夫已经确认胡嘉的死亡。

添香阁的妈妈脸色难看，让人抬走胡嘉的尸首，驱赶四周围观的人群，但消息已经难以封锁。

尸体被搬走，但议论仍在继续。

“你刚刚看到没有，那女人被人抬起来的时候，脖子扭到一边，就像是被活活扭断脖子一样。”

“是谁干的，该不会是……我们楼里的人？”这话一出来，能够听见的周围人都往外面挪了挪脚步，猜忌地看着不熟悉的旁人。

谁知道凶手是谁呢？也许，就在他们的身边，正看着这一切。

旁观的很多人也很快散了，出了这桩事情，大家不愿意在外多加逗留。

关于凶手的线索，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

紫嫣并不问楚云颂为何跑到得欢楼来，只说道，“夜深了，白公子不若早些随奴家回去歇息？”

红豆看见尸首已经被吓到什么困意都烟消云散，不过此处她也不想久留，附和道，“对，少爷，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她说完蹭了蹭自己的胳膊，总觉得此地的夜风扫过，诡异又凉飕飕。

“不行！”

苏煜挤上来，拦在紫嫣和楚云颂中间。

虽然说，他发现了白松喜欢男人的事实，先前还笑得开怀，觉得紫嫣和白松断无可能。但万一白松男女通吃呢！

苏煜的心情很复杂，一边他是真心把楚云颂当做同生共死过的好兄弟，虽说只是他单方面认为，但另外一边可是更为重要的、爱慕多年的女人，而且明显还对白松亲近不少。

他再如何安慰自己，都没法做到让这二人同住一处。

苏煜灵光一闪，“男女共处一室，对紫嫣姑娘家的声誉不好，不如白兄去我苏府小憩，我院里的空房间还有很多。”

楚云颂目光复杂，表情一言难尽。红豆听闻后炸毛一般，警惕地盯着苏煜。

苏煜被看得莫名其妙，莫名菊花一紧，他自觉好像忘了什么，既然白兄男女通吃，而自己……不正好也是个男人吗？

他赶忙补充道，“白松不如去我二哥处，他的院子更大，房间更宽敞。”

但转念一想，这不就是把自家兄弟推进火坑吗？

苏煜一回头，发现苏寻玉就在自己身后，一狠心，觉得为了自己的终生幸福，二哥你还是牺牲一下自己吧。

“哥，今晚我们带白兄回府，先让他住你那里，如何？”

苏寻玉完全接受不到苏煜的任何暗示一般，悠闲摇着折扇道，“爹娘寻人来找我们了，还是趁早回去吧。”

苏煜被逮走的时候不停地往后看，眼睁睁地看着楚云颂和紫嫣并肩回添香阁。

她们没有回添香阁的房间，而是直接到了紫菱苑。

红豆去收拾紫菱苑中的客房，楚云颂在沐浴更衣，紫嫣抱着衣物站在屏风后，背对着楚云颂。

身体沉入木质的浴桶之中，楚云颂觉得有些窄，竟也开始怀念宫中的开阔浴池，犹犹豫豫开口道，“我今天不是故意偷听的。”

楚云颂本也是想来找紫嫣，结果站在拱门之外，隐隐约约听到惜音和紫嫣的交谈声，鬼使神差一般，她停住了脚步。

“公子想听听奴家的故事吗？”

楚云颂愣了愣，“好。”

她的妹妹唤作风铃。紫菱苑便是紫嫣寄托自己的相思，用自己的一个字还有妹妹的一个字合起来所起的名字。

紫嫣家中遭遇变故，流落添香阁的时候，紫嫣还不过是未曾及笄的年华，还有个妹妹，不知所踪，直到两年后，紫嫣在到京城逃难的流民之中，找到浑身脏兮兮，像是个乞丐一般的妹妹。

这才得知，风铃逃出家门之后，无意间被人拐走到偏僻山村，途中遭遇了劫匪，风铃趁乱逃跑，被附近的农民夫妇收留，可又是因为劫匪，风铃的养父养母不得不背井离乡，逃难到京城。

紫嫣发现的时候，风铃就蜷缩在妇人的怀中，奄奄一息地看着湛蓝的天空，紫嫣跪在风铃面前，抱住瘦骨嶙峋的妹妹时，农父和妇人的尸体已经冰凉。

在前一天的夜里，他们已经被活活饿死在繁华京城的陋巷之中。

当时的紫嫣已经在添香阁有了些许地位，将风铃带回了紫菱苑，亲手为风铃沐浴。梳洗过后，风铃又像是变回了记忆中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紫嫣付出了一些代价，拒绝了添香阁收风铃为倌的要求。

她们姐妹二人在紫菱苑相依为命，紫嫣的性格长袖善舞，风铃的性格天真活泼，很讨添香阁的众人喜欢，她的出现，就像是糜烂艳丽的花丛中出现的一抹鲜活的绿色。

那时候的惜音与紫嫣情同姐妹，对风铃也是视为妹妹，风铃也很亲近惜音。

直到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惜音带风铃出去京城置办物什，风铃不想跟着进去，就说在门外等候，谁知道没多久，惜音的仇敌寻来，认出风铃，逼问惜音的下落。

风铃倔强不说，被人带走折磨，等紫嫣和惜音找到她的时候，风铃衣服被撕碎，浑身上下都是伤，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姐姐，告诉惜音姐姐，快、快跑。”

妹妹在紫嫣的怀中失去生息，惜音懊恼跪地痛哭，后来查出仇敌就是另外一个花楼的人，二人联手用了一些手段，利用添香阁铲除了那个花楼，连同害死风铃的仇敌都一同受到风铃生前一般的痛苦折磨。

可那又如何，风铃永远停留在了及笄那年。

她努力保护了这么久干干净净的妹妹，连死都充满屈辱。

惜音是风铃拼死都要保护的姐姐，但紫嫣也没有办法不恨惜音，甚至是风铃。

风铃分明说过：“姐姐，等我长大后，一定会挣好多好多的钱，帮姐姐赎身，然后我们再一起离开京城，去哪里都好。”

这世间往后，紫嫣彻底孑然一身。

紫嫣抱着衣物，跪在地上，背对楚云颂，面向门外明月，头抵地，竭嘶底里地无声痛哭，张了张口，“可是为何你最后还是食言了。”

她的身后蜿蜒出一道湿漉漉的脚印。

楚云颂披着外衫，心情沉重，想要出声安慰，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们的悲喜并不相通，又如何相劝。

……

紫嫣从地上起身，服侍楚云颂更衣，氛围沉重得难以言语。

楚云颂像木偶般躺在床上时，还是紫嫣突然开口打破寂静。

“公子，不若奴家为您弹奏一曲。”

楚云颂浑浑噩噩地点头。

紫嫣从角落的木盒中，拿出尘封已久的琵琶。

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把琵琶了，陌生到恍若隔世，又熟悉到仿佛昨日。

弦声起，楚云颂神志变得浑浊，昏昏沉沉睡过去，意识像是漂浮在空中，又像是埋在柔软的棉花之中。

若是惜音在场，肯定会认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摄魂曲。

让人欢，让人悲，也能让人安，仿若世间万古更迭，都是大梦一场。

红豆打着哈欠，在房中等楚云颂，来的却是紫嫣。

“公子已在奴家的房中安寝，今夜能否委屈一下姑娘，和我一同入睡？”

红豆下意识就想要拒绝，但想到紫菱苑中的房间好像只有两间，若是不让紫嫣过来和自己一起，那不就会去和陛下一间了，只得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因为困倦，红豆很快就沉沉睡去。

紫嫣侧着躺在她的身边，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淡白月光描摹她的眉眼，低低地唤了一声。

“风铃。”

红豆翻了翻身。

17395451/87088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