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有大夫在地牢坐镇，很快赶到，一一为囚犯把脉，脸色由凝重到难看。

“大夫，这几人的伤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云颂问道。

“回禀陛下，草民医术不精，实在无能为力。”大夫脸色灰败，连连叹气。

此地离皇宫不远，楚云颂下令道，“请太医过来。”

不同于楚云颂平时使唤太医多了，就觉稀疏平常，宦官听闻后，却是露出诧异的神色。

这也只不过是几个无足轻重的囚犯，这伤口也是陛下亲自所伤。

这些命都不值钱的囚犯死了便死了，何须惊动在宫中地位备受尊重的太医。

“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啊。”

楚云颂见宦官莫名迟疑，便出口催促。

她倒不是全然为了救这几个囚犯，也想弄清楚，他们的伤口血流不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楚云颂有种直觉，与匕首脱不了干系。

楚云颂摸摸袖中匕首的刀鞘，只觉寒意上涌。她以后该小心为上，若是不小心割破指尖，不知道下场会不会也如这几个囚犯一般。

这匕首实在诡异，但楚云颂又无法丢弃。

太医来后，与大夫的诊断一样，都对此束手无策，用了多种药草来止血都无济于事。

“都没有用？”楚云颂心底发凉，“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伤口罢了。”

太医也是无能为力，“多年来，老夫都未曾遇到过这种疑难杂症，陛下可否告知，这伤口到底是被什么所伤？”

楚云颂下意识就想要隐瞒匕首的事情，只模糊道：“朕用的是一把小刀。”

“刀上可有毒？”

楚云颂哑然，“朕也不知，李太医的意思是，怀疑刀上有毒？”

“仅是猜测，”太医扯了扯下巴的白须，“如果是毒，老夫也难解，若不是毒，更为棘手。陛下可否把小刀拿出来一观。”

楚云颂摸到了袖中的匕首，宽袖下手紧紧握住匕首的刀柄，“恐怕不行。”

太医并没有强求。

囚犯全部都被转移到太医院继续医治研究，能不能捡回一条命，就看太医院其他人能不能想出办法。

……

湖心亭。

一小盘食物碎屑放置在身旁，楚云颂依靠着粗红栏杆，悠闲坐在湖心亭上木排凳，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湖中扔食物碎屑，每荡起一圈小小的波纹，都有一堆红鲤竞相争食。

如此景致，倒别有趣味，楚云颂却一眼都没有往湖中看，目光放空，很明显心不在焉。

因去了一趟地牢取血，耽误了去御书房见凤钦的时辰，楚云颂干脆就翘了功课，跑来这湖心亭喂红鲤。

最开始还会看上两眼，觉得颇为有趣，但太医的话又像是鬼魅般不停回响。

刀上有毒？

“怎么可能。”

楚云颂摸出匕首，拔出刀刃，伸出一根手指，逐渐接近刀尖。

不对。

她是脑袋秀逗了才准备拿自己当试验品吗？

楚云颂收回手。

“陛下，张太傅求见。”

通报声刚停，张远就直接闯进湖心亭，作揖拜道：“翰林院太傅张远拜见陛下。”

好久不见张远，他的神采比之记忆中似乎又要苍老一些，腰背也更为佝偻。

“老师您来了，请坐。”

张远曾教导过楚云颂，尊称一句老师并不为过。

只是张远自从上回辞官后，就没再上过朝，更别说进宫，这次特意进宫觐见，她很是意外。

“臣谢过陛下恩赐，”张远没有依言落座，“老臣此番进宫，时间紧迫，是来与陛下告别的。”

楚云颂也坐不稳了，起身道：“老师您要去哪儿？”

“臣辞官后，仍留在京城，忽感时日无多，”张远的苍老，不只是身体上的皱纹，头上的白发，还有深到灵魂的疲惫，“客居京城已久，臣想也是时候启程回乡，但求落叶归根。”

张远有主见，也是个固执的人，这次肯定去意已决，才进宫告别，楚云颂很清楚，她挽留不了张远。

参与过叛变，张远仍能独善其身，已然是很好的结局，楚云颂对着张远回揖礼，“想必老师的心意已决，朕会派人一路护送老师回乡。”

“路程颠簸，老师路上小心。”

张远深深一拜，趁着弯腰的功夫压低声音道：“小心凤钦。”

楚云颂愣神之际，张远面色不改，神情自若，像是什么都没说一般。

张远对凤钦的敌意很深，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不停提醒楚云颂要居安思危，小心凤钦。

可能在张远看来，凤钦就像是一匹危险的猛兽，随时都会对皇帝出手，楚云颂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还知道得比张远更多。

往后大周尽毁于他手，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楚氏皇朝覆灭的罪魁祸首，从来都绕不开凤钦。

楚云颂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时辰不早，老师请回吧。”

张远自若的神情撕开一条裂缝，似是不明白为何楚云颂会突兀如此说道。他皱眉，拧出皱纹，“臣告退。”

很快，张远就明白楚云颂的异常举动。

湖心亭建在湖心中央，两侧各有回廊连通到岸边。

在右侧，一道孤影缓慢踏步而来，张远抬头看见后，僵硬在原地，大为变色，忽又露出了然之色，远远说道，“原是丞相前来。”

张远这句话，面对着凤钦，可他身后的楚云颂，却有着一种怪异的感觉——他更像是对着自己而说的。

楚云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这不是怂。

是从心……

“张大人也是来找陛下的吗？”凤钦淡淡道。

张远的语气中隐含淡淡敌意，对凤钦不假辞色：“不用了，臣已向陛下告退。”

说完，张远就甩袖离开。

楚云颂眼巴巴地看着张远离开的方向，还真的生出几分不舍。

她太后悔在张远教导时没好好珍惜，换到凤钦时才知晓什么是真正的魔鬼！

而现在魔鬼亲自过来，肯定是因为她没有按时去御书房的缘故，楚云颂有些心虚，讪笑道：“凤相好巧啊，你也是来散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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