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李长寿见到神婆，脸上挂着一抹不深不浅的笑容。

略微一拱手，说道：

“这个牛癞子死了，神婆怎么看？”

楚云紧盯着李长寿动作。

与孙管事面对神婆时候的谄媚不同。

李长寿面对神婆时，神态从容。

而且，还不自觉地直了直腰杆，好像在宣誓自己的领地。

这一点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但是却被楚云看在眼中。

果然如此。

早就听说，整个青牛村，敢和神婆掰一掰手腕的，只有村长李长寿了。

毕竟李长寿的儿子在城里的狼头帮里混了个小头头。

要知道狼头帮一个支队都是有踏平青牛村的实力。

所以李长寿才在青牛村当村长近二十年。

他这也算是父凭子贵了。

神婆见村长发问，立刻说道：

“村里死了人，当然要依照村规，将凶手处死了。”

尖锐刺耳，如夜枭啼哭。

神婆的答案虽然在楚云意料之中。

毕竟牛癞子是孙管事的人，也等于是神婆的人。

可是现在听到村中掌握生杀大权的神婆亲口说出来。

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跳。

神婆说完，枯瘦的手指，猛地一指楚云：

“这小子本就是山神选定的活祭金童，如今又杀了人，正好马上活埋。”

“本来选定的玉女摔死了，昨夜临时选了一个玉女。”

“我听孙管事说，应该是赵老二家的小丫头。”

“李村长，你看看日头，快要错过活祭的时辰了。”

“得罪了山神，你我可都担当不起啊！”

楚云手中手中拿着菜刀，眼睛却直直的看着李长寿。

心快跳到嗓子眼，几乎从胸腔里蹦出来。

这便是最后一赌！

李长寿会替自己说话吗？

楚云心头打鼓。

现在已经在他面前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之所以会赌。

是因为楚云认定，李长寿也需要一个牛癞子这样做脏活的人。

自从十几年前神婆出现之后，李长寿的地位便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虽然名义上，他还是村中最高领导。

可是近七八年，他的权力几乎被神婆和孙管家架空了。

毕竟每年一次的活祭，神婆都有一个“山神”压在他身上。

这“活祭”的生杀大权掌握在神婆手中，村中谁家不害怕，谁敢不尊敬？

渐渐地，神婆在村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李长寿的村长地位反而成了虚职了。

李长寿看着楚云手中的菜刀，以及他满脸的杀气。

对楚云这个人，他是很满意的，心中盘算良久。

终于缓缓开口说道：

“可是我听说这牛癞子是被大虫给咬死的。”

楚云听到这句话，长舒一口气。

草！

要的就是李长寿这一句话。

不枉昨夜费劲心机，串通何寡妇和赵老二。

给李长寿找一个抓手。

若是没有这一个“大虫”的抓手。

让何寡妇把实话说出来，坐实了自己杀人凶手的身份。

就算李长寿想保，也是保不住的。

因为这个世界是有衙门的。

一般村民命如蝼蚁，无钱无势，家里人状告无门。

死了便也就死了。

可孙管事和神婆可是有能力将这桩案子状捅到衙门去的。

现在李长寿给案子定了性，那剩下的就都好办了。

听见李长寿有意偏袒，有意将凶手往“大虫”身上引。

神婆脸色一沉，尖声说道：

“李村长，这明摆着是人杀的，你一定要偏袒这个小子吗！”

李长寿不以为意：

“神婆，凡事得讲证据，就凭这伤口，怎就不能是大虫所为？”

孙管事在一旁急得跳脚：

“村长，这楚云光天化日之下伤人，将我侄儿孙二右手砍断了，这件事怎么处置？！”

赵老二突然说道：“放屁！明明是你家侄儿拿锄头砸人在先，然后才被楚兄弟砍了右手。”

李长寿“哦”的一声：“那就是打架斗殴，那我管不了。”

显然，李长寿不想为了楚云彻底和孙管家神婆翻脸。

但是他也不想被孙管家裹挟，当枪使，于是选择中立。

“他可是今天活祭的金童，难道献祭山神，李村长也要管吗？”

所谓献祭山神。

其实也是从神婆来村里之后才开始的。

20 多年前她来到青牛村，一开始只是神神叨叨。

说这家风水不好，那家有脏东西。

原先村民们谁也没当回事，都以为她是骗钱的。

后来，但凡被她说中的村民家中无一不是遭遇各种诡异之事。

只有乖乖交钱请她做法事之后便没事。

有些不信邪，就是不交钱的村民，最终全部落得全家惨死。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得罪神婆。

再后来，神婆便制定了“活祭山神”，每五年便要活埋一对金童玉女。

久而久之，“活祭山神”就成了村里的规矩。

这规矩弄得村民们苦不堪言，但是谁也不敢反对。

李长寿看了楚云一眼。

他也想看看楚云能扛到什么时候。

够不够格做他李长寿的打手。

于是戏谑的看了一眼孙管事，说道：

“你的金童就在那儿，你去抓呀。”

孙管家要的就是李长寿这句话。

赵老二大喝一声，冲进何寡妇家中，拿出一条长扁担，气势汹汹地冲入人群。

站到楚云身边，大吼一声：

“什么狗屁活祭？从今天起，我家再不献祭。我看谁敢把我家妮儿活埋了！！”

赵老二这句话立刻在村民中引起一阵轰动。

这里面大多人家或儿子或女儿都在献祭名单里。

虽然今年不用被活埋，但是难保下一次不轮到他们家。

因此赵老二这句话一说出来。

人群里立刻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神婆眼见形势不对，如今牛癞子已经死了。

楚云菜刀在手，赵老二又来搅局，今天这人肯定是拿不下来了。

而且人群里抱怨的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再任由楚云闹下去，恐怕不好收场。

想到此处，她立刻紧闭双眼。

双手高举，嘴里念念有词，身体不停地颤抖。

像是在与神灵沟通，过了一会儿，忽的猛地睁开眼睛。

眼珠向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嘴里发出一阵怪异的叫声。

接着开始原地转圈，脚步凌乱。

嘴里的念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楚云一愣。

跳大神？

“通灵！”

“神婆通灵了！”

村民里立刻有人喊叫起来。

“大事不好了！神罚要降临了！”

神婆眼球越翻越上，最后整个黑眼球全部看不见。

眼眶中只剩下眼白，看着很是瘆人。

阴恻恻声音传到众人耳边。

“今天活祭失败，要遭报应！要遭报应！。”

她一惊一乍，枯枝一样的手猛然一抬，指向楚云：

“你！惹怒了山神，活不过三天！活不过三天！”

“死后贬入九幽，永世不得翻身！永世不得翻身！”

楚云身为21世纪的高材生，对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自然嗤之以鼻。

可是他这番话说对这些愚昧的村民杀伤力却很大。

说的他们遍体生寒，议论声也立刻停了下来。

楚云看着情势的变化，心中盘算。

今天这条生路，自己算是给闯出来了。

这老巫婆今天肯定是没办法拿自己“活祭”了。

她现在能做到的极致，就是继续保持自己的神秘感。

不出意外的话，她跳完这段大神应该就要走了。

果然，神婆见村民们重新开始对自己敬畏之后。

缓缓恢复了常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

孙管事见神婆走了，顿时像蔫了的黄瓜。

脸色阴沉的对着长工们大骂一阵之后。

让他们抬着孙二，灰溜溜的去找大夫了。

赵老二见状，紧绷的神经猛地放松，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李长寿颇有玩味的地走到他面前。

赵老二有气无力的说道：“谢谢村长主持公道，救了楚兄弟。”

李长寿冷笑一声，正眼也不瞧他，只是看向楚云：

“他三天后还活着再说吧。”

说完冲着楚云喊道：

“姓楚的小子！三天后若是还活着，就去我家，赏你口饭吃！”

说完，抖一抖衣袖，领着随从也大摇大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