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片结束以后，小螃蟹立刻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了，她有午休的习惯，每天中午固定睡一个小时到两个小时，最近几天陪谢璘玩都没怎么睡觉，但是现在秦瑶回来了，她就可以放心的回去睡觉了。

“黑暗的环境更容易犯困。”秦瑶问，“所以你为什么还要把灯关了？”

小螃蟹面无表情：“酷。”

好吧，看来她家小孩的中二期提前好多年来了。

但是确实很酷啊。

小螃蟹离开以后，秦瑶打开灯，谢璘犹豫着询问：“是因为我不听……”

他最近，似乎确实过分了，偶尔会故意装作听不到人的话来着。

他们觉得他带来的麻烦大于好处，会想把他丢回来也是人之常情。

被送回蓝鲸这里明明是他所希望的，但为什么仍然会觉得慌张。

是因为被“送”回这件事本身包含着否定，而他一直以来都想成为一个对别人有价值的人吗？

“不是那种原因。”秦瑶打断他，虽然不知道谢璘在想什么，但是对这种早慧的小孩来说，还是坦诚相待比较好，“你父母过来了，你想回去吗？”

年幼的，尚未长开的精致面容上露出错愕，和不该出现在听到“父母找过来”这个好消息的孩子脸上的惊恐，他美丽的蓝色眼瞳不由自主地颤抖，再也无法维持违心的“有用”与乖巧，犹如被潮涨潮落拍在海边礁石上濒死的水母。

右眼边那片极其容易被蓝色眼瞳的光芒盖住的伤痕，此刻仿佛绳索，一圈又一圈绕在这个勉强拼凑出人形的灵魂的脊梁上。

谢璘手指陷进掌心，他尽力保持冷静下来，如果他说真话，蓝鲸会讨厌他，还是会同意他留下来。

可讨厌父母的孩子，会得到别人的喜欢吗？

他会又一次被扔下，还是会被送回他“父母”的身边。

“我……”

秦瑶明白了。

“我会和霍成彦说，你不想回去。”秦瑶垂了垂眼皮，脸上的神色与其说是怜悯，倒不如说是无所谓，“我还会告诉他这是‘我’的决定，你放心呆在这里吧，这件事我会来解决的。”

感觉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可是没办法啊。

在谢璘的身上，秦瑶看见了许多年前的影子。

在双亲科研船失事消息传回来时，被亲戚朋友围在一起哭诉这孩子接下来悲惨命运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没有人能帮她做选择，所以她想帮谢璘做选择，即使强硬又蛮不讲理，她仍然不想逼谢璘这样正视自己的内心。

虽然她把谢璘扔去官方基地，任由他这个年纪看到那些不该他看的东西，但她矛盾的想守护他心里那点秘密。

“我……不想回去。”谢璘松开攥紧的拳头，他最近在官方基地吃胖了点，长得更高了一些，比秦瑶的腰高出一点，仰头看着她的时候不至于那么难受，“就算不能继续做乖小孩，我也不想回去，真的不想……”

他说到一半，控制不住的把头低下，抚上右眼的手湿润一片。

“我很不会哄小孩子哦。”秦瑶在心里说了句难办，她真的不是故意惹哭谢璘的，要不干脆把一饼叫醒让他来哄小孩吧，她蹲下身，轻轻碰上谢璘的脸，抬起他的头让他看自己的眼睛，“要不我现在也哭让你来哄我吧。”

谢璘哭的声音更大了，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看起来随时都能哭到断气。

“什么情况？为什么哭了？”文钱走了进来，“这么漂亮的眼睛可不适合哭啊，蓝鲸，你是什么小孩杀手吗。”

秦瑶压下眼皮：“立马杀了你哦。”

“您的好友撤回一条消息。”文钱果断的把说出去的话当非牛顿液体一样随便收，“小朋友午睡的时间到了，去楼上睡觉吧，接下来是我们大人谈事情的时间了。”

谢璘还带着哭腔：“我不是蓝鲸弄哭的，还有，我也不是小孩。”

“嗯，那小孩哥你去睡午觉吧，楼上随便找一间客房。”文钱把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塞到谢璘怀里，“蓝鲸我就带走了。”

秦瑶站起来：“去吧，我让爱丽丝在你的房间上挂了名字牌。”

谢璘闷闷地“嗯”了一声，抱着文钱塞进去的抱枕跑上楼，不知道为什么，被蓝鲸哄的一瞬间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现在从那种情绪里脱离出来以后感觉脸都要烧透了。

好羞耻。

但是把话说出来以后，谢璘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困了。

谢璘抬手摁上自己的右眼，缓慢地露出一个生疏地笑。

这只“死而复生”的眼睛，真的把他的人生也从地狱里救了出来。

谢璘已经忘记右眼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了，只是那天他因为饿，半夜从阁楼偷偷溜去厨房看有没有什么吃的能填一下肚子，前几天来别墅里的，友善的哥哥藏在小熊肚子里塞给他的饼干已经吃没了。

客厅里的历总和谢玫争吵。

“好，你谢玫现在还在骗我是吗？”男人抓住谢玫的肩膀，“我就当他的眼睛不是那种恶心的颜色，我可以让他眼睛颜色变正常，那你怎么解释他亲近萧凛！你不是说他从出生就对任何人都不亲吗？”

谢玫试图挣开，但是失败了，只能故作凶狠地喊：“历景琛你疯了！”

“是！我是疯了！我被你当狗耍，养你和萧凛生的野种！”男人被自己的猜想激怒，把女人摁在墙上，“谢玫，今天你必须生个我历景琛的孩子！那个野种我会送他出国，我历景琛不是养不了一个孩子，我会给他最好的教育，但你谢玫只能给我历景琛的孩子做妈妈！”

挣扎之中，谢玫一巴掌摔在男人脸上。

“历景琛，你可以侮辱我，但你怀疑小璘怀疑的还不够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次又一次地做亲子鉴定吗？你害死了我爸，你还想把小璘也从我身边夺走是吗？”

男人心灰意冷地松开她，后退几步，随后抓起一个花瓶砸了出去。

“萧凛，谢璘，这么明显的名字，我是真蠢，蠢到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就能捂热你谢玫这颗心，是我犯傻了，你根本就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但我不会放你走的，你这辈子只能和我在一起！他是厉家的孩子，他是我的儿子，萧凛这辈子别想认回他！他这个象征你和萧凛爱情的名字，我也会改掉，你这辈子别想跑！”

谢玫浑身发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花瓶飞出去的方向，四岁的幼童站在碎瓷片之中，后知后觉地用手捂着自己的右眼，铁锈味儿顺着黑暗蔓延开来，谢玫几乎都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璘璘——”

“爸爸，我的名字不是爱情。”小孩用剩下的那只棕色的眼睛看着男人，“是鬼火的颜色。”

玻璃碎在眼球里了，好疼。

谢玫晕了过去，男人抱着她去医院得知她怀孕了，立刻承认自己冲动，发誓绝对不会把谢璘送出国，那个给他饼干的友善哥哥也去探望了谢玫，后来谢璘才知道，他就是萧凛，他眼睛真正的颜色也是蓝色。

后来他涉嫌谋害弟弟，被送到澜城自生自灭。

谢璘推开挂有他名字的房间门。

如果没有末世的话，没有他这个“野种”的存在，他们会像每个狗血小故事的结尾一样，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男人会吃儿子的醋，女人会被丈夫儿子一起保护。

不过现在，他的人生不仅仅是狗血小故事里的npc，他已经拥有新生活了。

在黑暗里看电影超酷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