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赵敏娟拆了木板，真正可以下地走了。

脚好了以后，孙大花就不让她整天躺着了，每天都催着她干活，什么做饭洗衣服打扫院子喂鸡喂猪，唯独就是不让她出门。

即便是孙大花有事出门或者去买东西，她就用铁链子锁住赵敏娟的腿，然后再把大门从外面锁住。

赵敏娟坐在院子里看着脚踝处绑的紧紧的铁链子，两头还用锁子锁住了，钥匙都被孙大花拿走了。

她轻轻动了下，脚踝处被铁链捆的严严实实，一动就勒的疼。

这铁链是拴小狗的吧？这是……把她当成畜牲对待了？

赵敏娟都要被气笑了。

这还怎么上厕所啊？

她懊恼的拉扯了半天，除了脚踝处被勒出几条红痕，什么进展都没有。

唉！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找机会逃走？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赵敏娟仰头看着天空，一脸愁苦。

上崖村，吴发财家。

院子里，吴发财和他爸吴兴旺正围着方木桌吃早饭。

其实吴发财还有个弟弟，叫吴发旺，在外面打工，平常不回来。

张苗拖着瘸腿进进出出的端饭拿碗筷倒开水，院子里还时不时传来喝骂声！

“你个死婆娘，磨磨唧唧的，快点行不行？老子还要去地里收麦子呢！一天天的除了吃啥也指望不上！”张苗的丈夫吴兴旺一边啃着馍馍一边骂骂咧咧。

张苗在厨房，往灶膛里填了一把柴草，两手撑着膝盖艰难的站起身，把开水灌进暖瓶，给他们提出去。

对于吴兴旺的骂，她早已经免疫了。

三十多年了，每天都是这个样子。

给他们倒了开水以后，张苗回到厨房里，撩开自己的下衣摆，右侧的腰上赫然是几个烟头烫出来的水泡。

她往碗里舀了点水，用手指蘸了蘸，轻轻涂抹在几个水泡上，剧烈的疼痛刺激的她浑身一颤。

多少年了，她来到这里多少年，这样的罪她就遭了多少年。

有时候她也会想，这世上怎么会有吴兴旺这么坏的人呢？

不把女人当人，那他找女人干什么？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和炕上那点事？

她想不明白，三十多年了，她的儿子也变成了吴兴旺那样的变态。

原来，坏，也可以是遗传的啊！

张苗放下衣摆，挡住了腰上肚子上的伤痕。放下袖子，遮住了手臂上的斑驳伤痕。拉紧了衣领，盖住了胸口肩膀等处的伤痕。

端起炒好的一盘菜，扬起了笑脸，掩住满身的伤痕，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妈，我们今天去山里割麦子，晚点回来，你看好她，别让跑了！”吴发财一边吃着一边不客气的对张苗说。

跑？那也得跑的了才行啊！

张苗心想着，脑子里想起当初自己的事情。

自己当初也是逃跑过好几次的，无论是走路还是进山，但每次都被抓了回来。

她们被买来的媳妇，一旦逃跑，那全村的人都会扔下手里的活跑来抓人。

这群村民，平时东家长西家短的爱嚼舌根子，动不动还喜欢干仗。可是一遇到抓逃跑媳妇的事情，他们又会空前的团结。

他们不相信这样会触犯法律。

祖祖辈辈多少年了，有多少买来的媳妇，有谁坐牢了？

他们有恃无恐。

最后一次自己逃跑，这群人竟然翻了两座山，硬是把她抓了回来。

也是那一次，吴兴旺打断了她的腿，让她一辈子都成了瘸子。

“唉，想啥呢？还不去盛饭？找打是吧？”吴兴旺的声音响起，张苗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一天天跟个傻子似的，也不知道老子还养着你干啥！”吴兴旺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

张苗端着碗慢慢去了厨房给他盛饭。

她的儿子端着碗吃饭，都没有看她一眼，对父亲打骂母亲，他毫无波澜。

这么多年，张苗对这父子二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失望了。

即便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吴兴旺的教育和引导下，也成了跟他们父亲一样的坏种、变态，不把母亲当人，更不把买来的媳妇当人看。

他们走了以后，张苗把碗筷清洗干净，又把院子打扫了一遍，这才走进孙妙妙所在的东屋。

她看见孙妙妙还一动不动的躺着，慢慢走过去一看，不禁一阵心惊。

孙妙妙露出来的肩膀胳膊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一眼看上去让人触目惊心。

张苗走过去，坐在炕沿上，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孙妙妙的胸口。

孙妙妙眼神空洞的望着屋顶，一动不动。

张苗把她脸上的乱发整理了一下，轻声问道:“孩子，起来吃点东西吧！”

孙妙妙没说话，好半天，突然开口:“我想死！”

张苗吓了一跳，忙劝解她:“孩子，你别乱想，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这么想？”

孙妙妙转过头看着她，原本灵动的双眸里如今满是绝望和死气。

今天的她格外的清醒。

这段时间，她被折磨到崩溃，直到发疯。她的脑子，有时候浑浑噩噩的，有时候又清醒无比。

现在，她就非常清醒。

张苗看着她眼中的绝望，心头突突直跳。

她看着孙妙妙，柔声说道:“孩子，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不要轻易的放弃。没有什么人和事值得让你放弃生命！”

孙妙妙惨然一笑，双手一用力，拉开了被子，露出了一丝不挂伤痕累累的身体。

“看见了吗？你的儿子，她不仅强暴我，他还掐我、打我、逼我喝尿，变着法子的折腾我。”孙妙妙双眸噙泪，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张苗看着她白皙的胴体上各种各样的伤痕，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

孙妙妙的肩膀上胸口处是清晰的咬痕，肩胛处侧腰处是烟头烫出来的伤痕，大腿根部和手臂上是掐出来的伤痕，每一处伤痕都让人触目惊心。

张苗抹着眼泪，给孙妙妙盖上了被子。

孙妙妙眼角的泪疯狂滚落，嘶哑的嗓子发出绝望的声音:“我受不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从小到大，我没有受过一丝委屈，没有受过一次打骂，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你们都是坏人，我恨你们！”

孙妙妙说着，崩溃的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