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翻腾的浓郁血腥气，在狂笑与哭嚎交织的星空下，显得分外阴森。

大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接连渗出，被飘摇火光照耀成一颗颗金珠。

身体剧烈恐惧的颤抖，一路淌下一条金线。

金线一路下行。

淌过老头黝黑干皱的皮肤

淌过破旧的麻布衣衫。

汇入下身湿得一塌糊涂的臊臭尿渍。

“我不想死啊……”

黝黑老头跪坐在地，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身子一个劲儿哆嗦。

“我真的不想死啊……”

老头双唇发白呼吸紊乱，瞳孔震颤难以聚焦。

震颤的瞳孔中，扭曲倒映出一地开肠破肚的尸首。

“不要杀我……不要啊……”

破烂肮脏的凶恶流寇，操起一柄豁口砍刀，向老头脖子徐徐砍来。

“不要啊！！！救命啊！！！”

夜空下火光飘摇，照在肮脏血污的刀面上，划过一个急速飞来的小针。

针尾用叶片缠绕成了一个锥形，造型有些古怪。

飞针划过气流，发出初春小虫的嗡鸣，在混乱的屠村中显得非常不起眼。

跪坐发抖的老头，透过刀面倒影，恰好看了个正着。

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的星火，热泪盈眶。

“村长！定是村长来救我们了！”

砍刀将要挥下之际，那针已经抢先射中流寇的面门。

流寇收了刀眉头一皱，不以为意拔下那小针。

火光下，针头泛出诡异的绿光。

歪着头还没来得及寻思，那流寇双眼一白轰然到底，口吐白沫身子抽搐不停。

其他杀人抢粮的流寇，根本没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呼呼晚风声中，密密麻麻的飞虫声，划过气流，急速飞来。

吹箭接连射中这帮屠村流寇，流寇们重复三个动作。

拔下吹箭。

困惑愣神。

倒地吐沫。

等这帮流寇反应过来时，晚了。

大部分人都被吹箭射中，几乎全军覆没。

三名身子灵活的流寇躲过吹箭，挥舞刀剑咆哮着冲向吹箭方向。

林中，响起少年清亮的厉喝。

“放！”

“嚓！”

两树之间蓄势的藤条，猛地一射，三根尖锐木枝，狠狠穿过这几名流寇的身子。

一路倒退，将流寇钉在地上。

内脏碎片从背后创口和口鼻中，混着鲜血喷了出来。

暗影里，一个独臂少年手持镰刀，带着身后一帮妇孺老头徐徐走近三人。

少年柔声细语。

“人被杀，就会死。”

镰刀狠狠一劈，如同剁猪骨似的，将那汉子身子劈出一道大缝。

鲜血四溅，飚射了少年一身。

他身旁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丫头，吓得一哆嗦。

“安哥，要不……要不我来吧……”

这名叫明安的少年摆了摆血手。

“杀人不祥。”

“这世间的杀业，我来背。”

走到第二个还没断气的流寇面前，明安又是狠狠一劈。

这一劈很歪，竟然直接劈到了头顶。

脑花都爆了出来，溅射到嘴唇。

明安重重一呸嘀咕，“有点像锡纸脑花。”

“啊……好想吃锡纸脑花啊……”

“可惜这鬼九州，连香辛料科技都没有，吃个屁！”

两次出手，都比自己预期位置差了很多，明安放下镰刀。

流寇一喜。

这小子要饶过我们吗？

明安从怀里，掏出一柄削木头的小刻刀。

流寇心里拔凉。

刻刀对着心脏狠狠一捅。

物理意义上拔凉拔凉。

捅穿心脏，明安低声呢喃。

“杀人者，人杀之。”

亲手处决完三人，明安目光扫向那些栽倒在地的流寇们。

毒吹箭是他应对杀入村中的流寇，用蓖麻简单调制的毒素涂覆而成。

杂质较多纯度不够，中了蓖麻毒吹箭的人，只是口吐白沫抽搐，失去行动力，并不足以致命。

这也意味着，他必须一个接一个补刀。

杀人，重复杀人，一个接一个。

正握刻刀，对准一个昏迷流寇的心脏，狠狠一扎，再用力一拧。

温润人心的话语，宛若慈母哄睡婴儿。

“冷，是正常的。”

“痛，也是正常的。”

“舒舒服服睡一觉，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一拔鲜血一溅，明安走到第二毒倒的流寇身边。

对准心脏尤是一捅，痛得那流寇呼吸急促低声咒骂。

明安一边拧动刻刀切碎心脏，一边悲悯致歉。

“你杀人，我杀你。我们都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补刀杀死第二人，明安走到第三人身边，那人还能控制手臂，拼命抵向明安向心脏插来的刻刀。

明安一边朝他脸呼呼吹气，一边狠狠用力把刻刀抵向他心脏，嘴里温柔相劝。

“放松……”

“放松……”

“熬过去就好了啊，乖……”

刻刀插入心脏，明安顺势一拧。

流寇双腿蹬动拼命挣扎，屎尿流了一地。

走向下一个人，捅穿心脏，明安一脸认真。

“你要生存，我们也要生存，大家都没办法。”

走向下一个人，又是狠狠一捅补刀。

“若有朝一日，上天助我趁势而起，平了天下，我让你们下辈子衣食无忧。

再下一个人，又来一捅。

“这辈子就当帮帮我，乖一点，好好赴死吧……”

捅心脏。

念碎语。

捅心脏。

念碎语。

如此反复再反复，直到把这些人尽数补刀完。

逐个细致检查一番，确认再无活口，明安用袖子一卷一拂，擦了擦刀上染的血迹。

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恰如贵公子擦拭餐具。

一边擦，明安一边对一旁战战兢兢的村民柔声吩咐。

“他们身上的东西搜干净，衣服扒光了洗洗改改，给村里多添几条裤子，尸体嘛……”

明安扫了眼遍地尸首，朝山坡上新垦的梯田指了指。

“自己人好好埋了，敌人细细剁成臊子做有机肥，给作物加加餐。”

“臊……臊子？”

村民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对，臊子。”

明安怕众人不理解，把手上刻刀当作教棍连比带划，如同授课老师一样知性的声音温柔解释。

“体积越小，比表面积越大，物体释放养料效果越好。”

“像我以前带的硕士在流动反应器里做试验，催化剂都要打成三百目以上的粉末状，好加快反应速率。”

听了这云里雾里的癫话，众人鸡皮疙瘩顿起。

明安身边名叫叶小秋的少女打了个激灵颤声问道，“安哥，会不会残忍了点。”

明安平静语气宛若讲课。

“道德和人性不能当饭吃，狠毒和残忍，才是乱世最好走的踏脚石。”

面对这一改往日良善迂腐性子，变得威严霸道有本事，就是杀气太重的少年村长，众人吓得一哆嗦唯唯诺诺点头忙碌开去。

差使完众人，明安一个人走到树林里，脚一软靠树瘫坐在地。

空洞眼神仰望皎洁月光，明安低声呢喃。

“我好想回家啊……”

月轮倒转，时光逆流，时间回到三个月前。

那也是个月色高悬的深夜，科学研究总院的大楼静悄悄。

蓝牙耳机隐约飘出一首悠扬的旋律，窸窸窣窣唱着。

“哦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耳机挂在青年耳边，只见他长得浓眉大眼五官方正，浑身上下自带一股让人如沐朝阳的温润正气。

有点像九十年代的男演员，是很讨熟女富婆喜欢的那种类型。

这名叫明安的青年眼前有两个屏幕。

左屏是大缸径发动机电控算法模型。

右屏是他所开发，一个正在跑训练的AI模型。

敲完最后一行代码，明安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刹那之间，天旋地转，心脏猛烈跳动，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徐徐栽倒，周遭一切的事物瞬间消失。

失重感包裹了全身上下，好像落水之人坠入了暗沉之海，不断下沉。

意识缥缈之际，气泡不断上浮，浮向了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黯淡的光源。

光怪陆离的扭曲画片，从漂浮的气泡，渗向了发散的眸孔。

千里饿殍，干枯赤地，哀嚎凌天。

女帝临朝，大军围城，万箭齐发。

床弩战船，机关楼阁，刀光剑影。

强行灌入脑中的画片，包含了一个人从出生到成年的全部记忆。

“也叫明安，是一名断臂书生，在乱世中满门被屠变成了难民，就连身形相貌也跟我完全一样，不过当前年龄却是十八岁……”

记忆融合成功的一瞬间，明安清楚了自己不是单纯的猝死，而是穿越。

穿越到了一个九州十八国古代乱世。

望着无穷远处的黯淡光线中，零星可以看到的电脑、手机、可乐、空调，还有自己老师同学，父亲母亲的合照。

明安感慨一叹。

“我不想穿越啊……”

现代文明享受的一切，是无数人耕耘一生的结果。

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失去的时候才会追悔莫及。

一个到处打仗，饭都吃不饱，人命贱如狗的乱世，自己就这样魂穿过去当难民，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悲惨境地，他想都能想得到。

“我真的不想穿越啊……”

呼喊似乎有了回应，暗沉深海之底，缓缓凝聚九个人影。

他们伸出了手，托向了暗沉深海中，不住下沉的明安。

九只手在背部留下的触感，各不一致。

有遒劲有力的霸气厚掌，有粗糙泥泞的如鹰利指，有干枯沧桑的老茧大手，有温润如玉的白净掌心。

九只手托着明安不断升高，仿佛注入了什么力量般，在他胸前凝聚成一个微弱绽放灵光的光团。

光团里，是一卷竹简，半摊开，上面隐约刻着山石草木，封面书着五字。

“天下山河策。”

九只手不断高举，将明安从那暗沉之海猛地托出水面。

托出水面那一刹那，明安睁开眼睛。

周围密密麻麻堆积的死尸散发恶心尸臭。

苍蝇在耳边嗡嗡萦绕。

胸中恐惧、无助、悲愤，在此刻胸中尽数爆发。

“老天爷我操你妈！”

咬牙强行呼吸几下，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

回想起穿越时那个九个身影，还有他们在胸口注入的神秘力量。

右手凌空一挥，明安心中默念。

“天下山河策！”

意念刚动，眼前浮出一道光影。

无数虚拟线条凝聚周身，形成一幅虚空书简。

简上镌着几个字，正是意识混沌之际听到的，“天下山河策”。

伴随他意念驱动，天下山河策舒展开来，露出一片黑乎乎的画面。

画面中间有一小块亮点，有点像虚拟现实投屏出一块实时地图。

操控意念，幻想自己两指往屏幕上亮点一划拉，那亮点随之飞快放大。

图案逐渐清晰，亮圈内画着周围凹谷地形，以及谷中标注的“乱葬岗”。

“地图？”

挣扎着从死尸堆中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那光图范围随之向前扩大。

走了约摸一百步，图上光团逐渐拉长，光团上出现了更多的地标图案，里面有一大块畸形风化岩石。

顺着地图上的畸形风化岩石方向看去，明安注意到现实山谷方位，正好对应这个岩石。

一瞬间，明安就明白了这个“天下山河策”的功能。

天下山河策类似策略游戏中的虚拟地图，已探索区域会显示出周遭的事物，投影在这个虚拟书简上放大查看。

若是自己踏遍千山万水，横跨九州大陆。

资源，矿产，山脉，水势。

天下一掌中，尽收一策内。

“天下山河策”，很贴切。

看完之后收起天下山河策书简，明安陷入沉思。

“这穿越者标配的外挂，前期略显羸弱，以后只会越来越强！”

“开疆拓土，发掘资源。行军布阵，攻城略地！”

“在古代乱世，拥有全局视野的上帝之眼，威力惊人！”

回望周身的尸山血海，明安摸了摸左手断臂。

“只是在这乱世，我能活到那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