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就是蠢，还好意思在这逼逼逼。”大家伙听得正津津有味呢，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抬眼一望，老邱老婆又在骂人了。

“我这不是蠢，我这是替天行道。”老邱对老婆说。

“你不是蠢是啥？你过手瘾了，害得家里损失了两万块钱。你自己算一下，得卖多少鱼才能赚两万块钱。”

“这你就不懂了，人间正道是沧桑，大家都怕他，他不就更加猖狂了？咱就不能这样子惯着他，尝尝我的拳头，让他知道这个世间还是有正义的。”老邱说。

“就是呢，嫂子，邱哥这是为民除害。”旁边有人起哄。

“既然是为民除害，那我们家老邱出力了，你们一起凑两万块钱给我们如何？”老邱老婆问道。

人群中没人再吱声。

谁还会吱声呢？又没有人真的会给钱。

老邱老婆越骂越来气，老邱烦不胜烦：“就知道钱钱钱，人家到你头上拉屎，你也忍了？作为男人，总不能那么没血性吧。我就是得出了这口气，不然，能把我憋出内伤。”

老邱一发火，老邱老婆也不吱声了。

说到钱，小商贩们那一个个可是比猴都精。不少人受笑面虎欺负，因为心疼钱也是一个原因。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因为架不可能一直打下去。解决问题的途径最后还得是在桌面上谈判，核心方式就是出钱。真要像老邱那样，舍得出多钱，搞就搞他一次狠的，笑面虎应该也是怕的。

但没有人想出钱，那就只能选择忍。最糟糕的是搞得不痛不痒后，又想着花钱消灾，更加助长了笑面虎的嚣张。

笑面虎就更把敲竹杠当成了一项生财之道。

很多人就恨恨地说老天长着眼睛呢，会收拾他的，寄希望于老天；要么就说让他猖狂，总会遇到对手收拾他的，寄希望于别人。

不得不说，燕子就有过这样的想法。

有一次笑面虎去燕子家买了只鸭子，燕子不知道笑面虎喜欢吃不放骚的鸭屁股，修鸭子的时候习惯性地就把鸭子屁股的骚给放了。笑面虎来拿鸭子的时候，发现鸭子骚给放了，让燕子赔他一只鸭子。燕子赔着笑脸说了很多好话也没用，顾城火了，说笑面虎，“你有特殊要求，你为啥不提前说？”

“那你不应该问的吗？”笑面虎反驳。

照顾城的脾气这么吵下去，非得和笑面虎打起来不可。

燕子可不想去招惹这个市霸。

真打起来，笑面虎肯定不是顾城的对手，但燕子怕顾城脾气上来把笑面虎打残了，要钱赔。总不能因为三四十块钱的事惹出大麻烦，他们家可没这个家底出这个气。最后，燕子赔了笑面虎一只鸭子。

听得老邱这么一说，当时顾城感觉自己也是憋出内伤了吧。怪不得后来笑面虎被老邱打的时候，顾城比谁都兴奋。

可当时顾城也想快意恩仇的时候，到底还是被燕子压制住了，没有出手。

同在一个市场讨生活，燕子比较认同老邱老婆的说法。小老百姓，挣钱不容易，能忍的就忍一忍，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她也挺羡慕老邱的，面对欺凌，敢于快意恩仇，哪个男人不想像老邱那样痛快一回呢？

但顾城，为了整个家庭，还是收起了他的血性。

想当年，顾城也是一个颇有血性的男子汉。记得刚进城那阵儿，他们租的还是平房，有一天半夜，隔壁邻居家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燕子惊醒了，以为是俩口子在搬东西。不一会儿，却传来了抓贼声，顾城也醒了，一听喊抓贼，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打开门，看见贼手上拿着一个包从门口跑了出去，顾城顾不上穿衣服，顺手抄起门口的一把铁揪就追了出去。一边追一边喊，“贼娃子，今儿你不把东西放下来，我一铁揪铲死你。”

顾城腿长，贼娃子没有他跑得快，眼看顾城就要追上来了，赶紧撒手把包扔给了顾城，然后跑了。

顾城捡起包，打开一看，妈呀，里面一包钱。过了好一会儿，邻居才追上来，接过顾城递过来的包，老泪纵横，都恨不得给顾城下跪了。他们的儿子在医院等着动手术，这是他们去亲戚家借来的救命钱。没成想屋里进了贼，幸好遇上了顾城，不然，丢了救命的钱，儿子的小命难保。

确实也多亏了顾城，邻居也太不小心了，他们那片平房，经常有贼出入，他们居然敢往家里放那么多现金。

但是笑面虎不是普通的贼娃子。

贼娃子撵了就撵了，他下次可能很久不敢来这块地儿。笑面虎不一样，笑面虎是市场一霸，招惹了他会衍生出更多的麻烦。

顾城硬生生地把攥起来的拳头收回去的那一刻，燕子觉得顾城其实也挺伟大的。那一拳头出去，整个家庭真的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

这么一想，燕子觉得再和顾城较劲也没啥意思。都说俩口子吵架没有隔夜仇，鸭子拿错就拿错了，多大个事嘛。

老邱忙着干活去了，吹牛这个事儿被他老婆按的暂停键。都没啥新鲜事儿听了，燕子抬脚回了摊位。

顾城正在修鸭子。

“刚才来生意了？”燕子问。心想老天爷对他们也还算是不薄了，她这才出去一会儿，又接了个生意。

“嗯，一个新顾客，人家一小时后来拿，所以得赶紧弄好。”顾城头也不抬，只顾着修鸭。

燕子心里悸动了一下，顾城这也算是服软了。修鸭子比较麻烦，他不是很熟练，一个小时修好一只鸭子，对他来说是一个挑战。要是往常燕子不在，他肯定会扯着喉咙一通瞎喊。

但今儿个居然自己接了活默默开干了。

“我来吧，你这么慢两个小时也弄不好，到时人家不要了，咱又得自己吃了。”燕子一把推开顾城。

论修鸭子，燕子是专业的，顾客来取货的时候，燕子已经收拾妥当了。顾客说没想到真的那么快就弄好了，下次有需要再来找他家。

“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回来，我真的搞不定。”顾城说。

“你这算是道歉吗？”燕子忍着笑。

“你说是，就是吧。”顾城耷拉着脑袋。

“这样子吧，以后咱就老实做生意，谁也不准瞎蹿。就算蹿一下，起码也得在对方的视野之内，有事了叫一声就可以了。这样就不会走掉生意了，你说呢？”燕子提议。

顾城还能说什么呢？竞争那么激烈，生意本来就不是很好，再流失生意的话，日子就更难过了。

接下来的日子，燕子和顾城都老实守着摊子。

燕子还好，她本来也蹿得少，最多也就去欧阳俏那多蹿了几次。就算生意不好，零零碎碎的也还是会有一些生意的，修鸡摸鸭的事儿，本来也很花时间，所以，她也并没有多闲。

倒是顾城，不准乱蹿，就像唐僧被孙悟空画了个圈子。不出去吧难受，出去吧又怕遇上妖怪。

有生意忙着还好，最怕的是没生意的时候，实在是无聊。

就像燕子说的，平时没生意，顾城不是在看人打牌就是在看孔老师给人算命，日子倒也过贼拉快。这没事就那么干坐着，屁股都起茧子了。还有就是不这么画地为牢的日子，顾城还能给左碧荷发发信息啥的，这回好了，燕子就在身边，他发信息都成做贼了，生怕燕子冷不丁地搞偷袭抓到证据。

关键是这些事儿顾城也不好意思和左碧荷说，说他被老婆管得那么死死的，真他妈挺丢人的。他只能尽量少和左碧荷联系，联系太少了吧，又怕左碧荷有什么误会。

不过，陪情人的时间也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也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