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李老三捡起身侧的腰牌，看到其上的刻字，瞳孔忍不住一缩。

庆苍县衙官差！

李老三抬首望向江林，片刻后又低头继续打量腰牌，想要确认是否为真。

可自从大魏在斩了数百颗首级后，仿制官家腰牌之事，已经有数十年不曾发生。

那眼前的，真是县衙来人。

“唉，来晚了啊，若是早点来……”

李老三暗叹一声，再度抬首看向江林，眸中的意味复杂难明。

既希望他来，但又不希望他来。

村子中出现妖魔一事，李老三曾去县城里报过官。

但这官是报了，前来处理此事的官差老爷，却是始终没有等来。

李老三一度认为是县令大人放弃了他们，毕竟如今的刘家村已交不上几分税钱，甚至有时还要县衙救济。

这一来二去，县令大人见了他们就犹避蛇蝎，往往还没进县衙，就被衙役打发而去。

仿佛他们只是趴在庆苍县身上喝血的寄生虫。

“江大人，请听老朽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烛火摇曳，轻微的话语自老者口中而出，说者声音平淡，仿佛只是局外之人，却让听到的江林不由面色一沉。

……

自三个月前的某一日。

刘家村外来了一耄（mao）耋（die）老者。

当时，因为一些事，在村口守着的只有猴子一人。

见对方穿着华丽，不像是穷苦人家，加之李老三不在旁边，没了监管之人，猴子心里顿时有了几分计较。

谎称村里用来住宿的房间许久没有打扫过，不宜住进去，不如去自己家里住一宿。

反正他家里只有他和老娘两个人，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早早就进了城，房间空出来多年，如今拿来赚一笔外快倒是刚好合适。

却不想，这一住，结果却出了事。

耄耋老者入了村，撕开人皮伪装，露出妖魔真身，以猴子老娘和其他村民为要挟，并渡了一缕妖气进入猴子体内，要求猴子每天送上一人作为口粮。

当然，说是要挟，实则是妖魔储备的食物。

如果猴子不能按时替他寻来口粮，妖魔就会吃掉村民抵数，同时猴子体内的妖气也会爆发，让猴子在痛不欲生中死去。

身为普通人的猴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场就被吓尿。

好在李老三及时出头，他看出了妖魔的些许虚实，这是一头年老力衰的妖魔，身上似乎有着严重的伤势。

李老三表面态度强硬，实则汗水早已将后背打湿。

他与妖魔据理力争，将每天改为每周。

妖魔的反应果然不出李老三所料，虽然震怒，却也没有立即将他击杀，而是同样在他体内留下一缕妖气，让其寻找口粮。

理论上，一周的时间足够县衙派人前来处理此事。

可当李老三与猴子昧着良心，第一次将一名进山采药之人送上妖魔的餐桌，而县衙还未派人来时，李老三知道，刘家村已成死地。

谁来，谁死！

起初之时，妖魔确实遵守约定，一周一人即可。

但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妖魔本性便暴露无遗，它不再满足于之前的要求，责令李老三与猴子一天送上一人，有时甚至一天两人。

猴子与李老三找不到人，妖魔就会直接吃掉村民。

这前前后后下来，妖魔吃下的村民，已不下五十之数。

而刘家村最为鼎盛之时，村民也不过二百之数。

李老三两人看在眼里，碍于妖魔凶威，敢怒不敢言。

……

“你是说对方在你们两人体内留下妖气后，肉眼可见的低迷了起来。”

听到其中一个细节，江林打断了李老三的话语。

“对。老朽虽然上了年纪，但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到现在李老三也有一丝后怕，“它在我体内留下妖气后，似乎牵动了伤势，急急忙忙的就将我两人赶了出来。”

“今晚若不送上一人，妖魔就会吃掉猴子母亲？”

摩挲着下巴，江林急速思索着对策。

“是的，大人。”

“按照你们的原计划，如果将我送去，可有法子将妖魔和猴子母亲分开？”

李老三双目一凝，他有些意外的看向江林，回答道：“有的。”

“嗯？”江林只是随意一问，根本不抱多大希望，没想到两人还真有，“说来听听。”

李老三望向猴子，示意他来开口。

给妖魔送餐这事，一直都是他在干。

咕咚……

咽了一口唾沫，猴子四下瞧了瞧，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每次我给妖魔送餐之时，那头妖魔都会在我走后带着口粮离开我家，一刻钟后才会回来。”

“所以，大人你只需要伪装昏迷的样子，让我送到妖魔手上，它就会带着你离开。”

“知道去了哪里吗？”

江林紧紧盯着猴子，想要分辨出对方是否在诓骗他。

“不知道，我哪能跟得上妖魔的速度。再说……再说了……我只要追上去，就会被他发现。”

面对江林欲要将他看光的眼神，猴子此刻显得有些紧张，话都说不利索。

“那你在村里观察就不会被发现？”

猴子摇摇头，“不……不……不会，我……”

啪……

李老三恨铁不成钢的敲打了一下猴子，顺手把腰牌还给江林后，接过话茬：“我们只要在村里不出去，哪怕就是站在妖魔对面，妖魔也不会拿我们怎样。毕竟，我二人已成了它的爪牙，杀了我们，它还要重新去找新的爪牙，得不偿失。”

接过腰牌随手挂在腰间，江林问道：“村里其他人都被种了妖气？”

“那倒不是，只有我们俩。”

话到这里，江林有了些许诧异，“那他们不跑！！！”

江林声音都高了一度。

他不明白，既然没被种下妖气，为何不跑出这个是非之地。

李老三神情愈发落寞，声音低沉：“跑，又能跑哪去呢？天下妖魔丛生，离了这里，不过是进入另一个妖魔窟罢了。何况，村中所剩之人，大都没有几年好活，难道死了还要葬在异乡吗？”

江林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似是看出了江林的难言，李老三主动说道：“江大人无须为我等介怀，本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早已看开了。”

说到这，李老三突然跪下，“我膝下无儿无女，只有猴子这么一个侄子，他还有好些年能活，恳请大人能够带他逃出去。”

“在此，李老三愿为大人做那妖魔口粮。”

“三爷，不可！我猴子虽然胆小，但也不是什么拿族中长辈，来行苟且偷生之辈……”

听到李老三想拿他自己做饵，猴子神情一急，就要打断李老三的话。

“混账东西，三爷说话，什么时候能够轮得到你插嘴了！”

李老三头也不抬，仍旧保持着埋头下跪的姿势，但话语中的音量，却是猛然重了几分。

听出李老三的怒意，猴子不敢再言语，只能小心翼翼的看向江林，希冀他能有其他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