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底下說，一旦公開說出來就必要追究，顧昀他們仗著自己是紡織業的新人，沒有黑歷史，翹著腳坐在高高的道德制高點上看著競爭對手們陡然陷入生死境地，利益相關的大臣們也被點著名在御書房挨訓，丟個大臉。

偏就這時候，城防營又傳出消息，太子準備親自去參觀紡織工場，以往照慣例京城直隸範圍內各營的冬季被服正是夏季下單，今年輪到城防營更換冬季被服，從棉衣到床單被單都要換新的，是利潤很大的大單子。

白蔻接到城防營的正式公函，確認了這消息的真實性，通知農場那邊做好接待準備，顧昀和宮長繼也一同向翰林院告假，三方大股東與太子同船出發。

1101.第1100章 談生意

太子是第一次來到這個聯合農場，優美整齊的整體環境讓他大加稱讚，五個自然村都一同受益，村內道路都是硬質路面，無法利用的犄角旮旯都栽種著花木，雨水直排入河，生活污水由化糞池收集再轉為肥料，村子裡統一有男女澡堂和學堂，醫館藥鋪挨著開，除了沒有食醫，疾醫瘍醫和獸醫都有，按水平分級，每一級都拿一樣的報酬，等於無形中抬高了獸醫的地位和收入。

白蔻抬高獸醫自有她的道理，農場裡養殖的家禽和家畜，全靠獸醫們來做疾病預防，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一場雞瘟就能叫雞場裡兩萬隻肉雞和蛋雞一起完蛋，而這雞鴨鵝是給農場的人自己吃的，對外出售的目前只有鴿子蛋和鱉蛋。

這些獸醫來自京城百里範圍，都是父子師徒傳承，沒有多少理論基礎，基本上是野路子，但各有各的一手絕活，白蔻派人出去用高薪吸引人才，戶籍地百里範圍不用開路引，多數人就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過來試工，反正農場給報銷來回食宿旅費，呆上一段日子後，有真手藝的自然就留下正式聘用了，白蔻現在又把識字的官奴婢安排進去做學徒，把這些師傅們的經驗技藝用文字記錄下來，說不定日後還能整理出一本能夠傳世的獸醫學基礎概論和實踐應用。

太子四處走動參觀，村民們夾道相迎，當初租賃土地鬧起的不愉快早就無人提起，現在日子好過了誰還去想那些往事，就連農場周邊那幾個最新吸納進來做配套的小村子，太子都走了一趟，村民們都表示跟著農場幹活有好日子過，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農田裡，即將收割的稻田一片金黃，而新送來的四千個官奴婢都是弱不禁風的身子骨，看著就不像能立刻投入幹農活的樣子，弄得太子心裡都對即將到來的雙搶犯起嘀咕，若是這些新手們誤了農事，那就要命了。

看完了農事這邊，太子彷彿終於想起來自己這趟視察的目的，去紡織工場看一看，一走進不起眼的圍牆，工場內的生產環境就讓他大開眼界，明白了能夠縮短交貨時間的奧秘所在，而冬季枯水期白蔻也依然有辦法保持生產能力。

真以為鍋爐就只有燒洗澡水的用處麼。

看過了這全新的水力紡織機械，太子自然要問起是什麼人製作的這些新機械，於是一身燒燙傷疤痕的宋木匠就被領到了太子面前，幾句家常話之後就發展成了申冤控訴。

聽完了宋木匠所述的前因後果，太子都情不自禁地嘆口氣，摸摸白蔻的腦袋。

「你這就叫作老天爺賞飯吃，注定要入這一行，不然他們一家人若是當初不被唐林救下來就這麼活活燒死，哪有現在這麼大的一個工場，還把京城紡織圈子攪得亂七八糟，等局面恢復平靜，你們肯定能佔好大一席。」

「殿下，京城紡織圈這麼多年早已死水一潭，有我們攪局重新劃分市場份額，我們所有股東一致認為這是件好事。」白蔻得意地笑道，一旁的顧昀和宮長繼只笑不說話，而周邊陪同參觀的農場眾人見太子與白總如此親密，對農場的光明前途一下子燃起了蓬勃希望。

「嗯，好事，的確是件好事，將來你們一家做大，可不許偷稅漏稅啊。」

「我們不敢。」

「走，找個涼快地方我們來談談生意，報個便宜點的價格。」太子領頭，一群人呼啦啦往外走，宋木匠被人拉在後面，他一家的冤屈自有下文。

「可以便宜幾文錢。」白蔻笑眯眯地說道。

「才幾文錢？白總，我這是撥款，國庫攢點錢不容易，你別拿我們當大戶狠宰好不好？」

「殿下，我們的報價一貫是行內市價，而且現在只能做來料加工，我們就賺點辛苦費，這麼大的工場，這麼多的新式紡織機，這麼大的投入，到現在都收回本錢還差得老遠呢，我們掙的錢只會變成固定資產，又不會拿來吃喝玩樂，每一文錢都有用處的，殿下可不能欺負新人啊。」

「新人？！哎呦喂，不知道誰家的新人把紡織業的老人們擠兌得毫無還手之力。」

「嗯，就是，我們也不知道。」白蔻一臉無辜，惹得太子吃吃發笑，使勁揉她腦袋。

「小皮猴，城防營的冬季被服這麼大一筆單子，本宮身為統領，不會做生意，要不你指點一下，應該上哪弄那麼多皮棉去？」

「要我們工場自籌原料的話，那就是另外一個價格了，我們還提高了皮棉收購價呢，做染色布本來就減少了利潤。」

「冬季東宮要更換一批被單被縟，好在新年時用新的，你們的色織布到時能有多少現貨？」

「這要看殿下需要多少了。」

「城防營的單子你要是願意少賺一點，東宮的生意也給你做，不還價，行了吧？」

「是來料加工還是怎樣？」

「你們自備原料。」

「那報價最多少三分之一，不能再少了，我這邊的開工成本也很高的，但我們的優勢是，同樣的錢，我們交貨時間最短。」

「小奸商。」

「奸商也交稅噠。」

太子被交稅這兩個字噎了一下，放棄再跟白蔻討價還價。

「好好好，你會談生意，去擬個契約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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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殿下！」

「光說個謝字就完了？兩筆生意都給你做了，等回了京城肯定要引得別人來抗議。」

「抗議就抗議嘍，違約的話，殿下，違約金是定金的兩倍哦，您會對別人的抗議妥協嗎？」

「那就得看你怎麼滿足我們這麼多人了。」太子笑著回頭招呼他的隨行將領們上前，「我們這位白總現在都不下廚了，機會難得，想吃什麼趕緊點菜，不讓我們吃痛快了，以後生意不給她做。」

「生意又不是我一個人噠！」

白蔻弱弱的抗議無人理會，那些將領們已經歡呼雀躍，拉著顧昀和宮長繼打聽白蔻有什麼拿手菜，一行人嘻嘻哈哈地奔回他們下榻的屋舍，白蔻寫了菜單讓手下人去準備食材，痛痛快快弄了一頓大餐，酒足飯飽之後簽了契約書，收拾行裝回京城。

1102.第1101章 鬱悶

返程的船上，白蔻一人在艙室裡休息，男人們聚成一塊兒閒聊，各種吹牛之後，顧昀和宮長繼抓住機會拋出了羊毛的話題，看似只是隨便說說，太子敏銳地察覺到他們倆的真實意圖，笑著把話題帶過，但又暗示他們回到京城再說。

回到京城後，這兩筆大單的消息自然就流傳開來，根本瞞不住，白蔻在紡織業的圈子裡散佈皮棉的求購消息，收集同行手裡積存的皮棉，並聯絡皮棉商預訂今年的新棉，她獅子大張口，有多少就敢吃多少。

京城紡織圈局面動盪，白蔻這個新入行的來勢洶洶，她又的確有實力佔據一席之地，而被擠到一邊的老人們還在努力地想要抱團取暖，知道她現在缺皮棉原料，完不成訂單就要大賠錢，就想在原料上卡她脖子，聯合京城的老牌皮棉商不給白蔻供貨，手裡有存貨的也都打了招呼不要出手。

白蔻早防著這一手，她根本不指望京城內的同行給她供貨，在京城討生活的外地商人才是她的目標，而這些商人也不會讓她失望，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們能從外地運來皮棉，一人弄一點，積少成多就足以把原料倉庫堆滿，太子的兩筆訂單也就能開工生產了。

如此做生意，底層織戶們最先崩潰，收購紗線和坯布的商人沒有告訴他們皮棉漲價的消息，還是照以前的原價收貨，然後織戶們拿著錢去買皮棉，才發現皮棉漲價，這一下子就讓好些織戶無力再生產，如果拿吃飯錢來買皮棉，在紗線和坯布能夠賣錢之前，家人就先要餓死了，更別說他們這種自產自銷的家庭作坊也要繳稅的。

當越來越多的織戶們陷入是吃飯還是生產的困境後，市場上能收購到的紗線和坯布也就越來越少，好多染坊也漸漸停工，進不到新貨的商人都只能去和白蔻做生意，紡織工場現在是三班倒滿員生產。

這麼一弄受到影響的還包括農場股東們自家的紡織生產，曄國公府也有染坊，孫家五兄弟的老幺孫輕娶了顧昀的老丫頭美輪，現在染坊進不到坯布也在半停工。

但他們這幾家並不著急，如此局面早有預料，現在正是把這些斷了生計的織戶們攏在手心裡的好機會，讓他們從自己生產經營轉為只做來料加工，賺加工費吃飯，原料和成品怎麼漲價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按照一斤紗一匹布的固定價格幹活掙錢，並且簽下十年以上的僱傭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