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時間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明天我們就要回大公主府了，這最後一晚就不要再生事端了吧？」說話的丫頭轉過臉來，正是石天琦的貼身丫頭緋香。

「大膽，我的事不用你多嘴。」被打斷了思路和情緒的石天琦將冷冰冰的目光甩向自己的丫頭。

「奴婢不敢！」緋香倉皇地低下頭，「奴婢只是擔心小姐，心疼小姐。」

「唉……」石天琦嘆口氣，拉緊身上的斗篷，目光轉向大街的方向，「走吧，明天還有要緊事呢。」

石天琦這一行人迅速地融入人潮中步行到了坊外，早有車在外面等著，接上小姐回夫家去，那個死得不名譽的男人在年前出殯，自家小姐青春正盛，哪裡願意被人恥笑丈夫死在青樓姐兒的床上，反正她是大公主的女兒，聖人的親外孫女，就是死了丈夫也比別的寡婦過得舒心。

既然動了殺夫的念頭，石天琦自然是不會守節的，所以出殯後她就要求大歸，夫家人現在對她只是維持個面子情，天家子孫就是她天然的護身符，哪怕娘家現在政治地位全失，可她依舊是聖人的外孫女，公婆妯娌不敢像市井百姓那樣用齷齪手段對付一個喪夫的寡婦，她不守節他們也不敢逼迫，一拍兩散，各自乾脆，她也不怕夫家人耍花招，她結婚幾個月，公公有什麼黑歷史她也知道幾件，他們敢耍詐，她就讓他們一家都完蛋。

顧昀將白蔻送到馬廄外面，本來還想再依依不捨一下，但是白蔻卻是簡單地道聲晚安轉身就走，顧昀正琢磨著下次什麼時候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就聽到身後傳來憋不住的輕笑聲，沒好氣地瞥過去一眼。

「笑什麼笑？」

「爺，府裡這是快要迎娶少奶奶了吧？」

「白總做我們奶奶，我們是一定支持的。」

「廢話，哪怕換個女人做少奶奶你們還敢不支持？」顧昀翻個白眼。

「話是這麼沒錯，可是，爺，您會換別的女人嗎？」

「嘿，你們這群小子！不過，你們說得對，白蔻就是未來的少夫人，你們知道她的手段，都給把我皮繃緊了，少奶奶要是不肯進門，我查出來誰跟我搗蛋，我扒了他的皮！」

「是，爺！」

「還有，這事要保密，回去對你們爹娘老婆孩子都不許說，我不希望在事成之前，聽到有人亂嚼舌根。」

「是！」

「走，回家睡覺。」

次日一早，顧昀和白蔻在街上會合一起去工場，召集各位管事們開新年後的第一場例行會議。

石天琦攜帶她全部的嫁妝，浩浩蕩蕩返回娘家，才剛到父母房裡向雙親請安，宮裡的天使就到了，解除大公主府的封禁，沒有其它的懲罰。

天使走後不久，就傳來了宮裡和豫王府那兩邊的消息。

趙賢妃被革去一品妃的位份，直貶為無封號的嬪，只稱趙嬪，遷居錦榮宮，與其他三位嬪同居一處。

豫親王被貶為了豫郡王，王妃和孩子們的身份也一併等降，女兒們由郡主降為了縣主，同時也解除了他們的封禁令。

聖人登基以來，豫王是第一個由親王貶為郡王的皇子，而且是他咎由自取，無人同情。

大成府趙氏一族通過聯姻的關係，聯合全府鄉紳，利用海外走私，攫取了大量財富，如今連本帶利都要吐出來，大成府經這一次整頓，全境內再無成氣候的鄉紳大族，各縣的世家全部抄家，有功名的子弟都革除功名，男女老少貶為官奴婢，土地收歸朝廷並重新劃分給村民，讓他們做自給自足的自耕農，多餘的土地劃為野地，恢復生氣。

欽差大臣，戶部尚書仇維仇大人在年前回到京城，整個新年假期他都沒有一天休息，在家中還照常辦公，整理帶回來的大量案卷和檔案。

在核對戶籍時，發現了賑災那幾個月有人大肆買災民為奴，買奴最多的人都是京城口音，而官府檔案裡並沒有這些人口的記錄，一二千人就這麼消失了，不知道被轉賣去了哪裡。

仇大人在早朝上提起這件事，聖人立刻下令要石天玟進宮，在御書房直接問他。

石天玟跪伏在地上，老老實實地坦白了他和顧昀宮長繼三方大股東聯手干的這事，他家派去的人手就是李大學，藉著舅舅的威勢，在大成府收買了很多災民，再由顧昀和宮長繼安排的護送人手及船隻送往他們的農場，但那麼多人口為什麼在官府沒有記錄他就不知道了。

聖人勃然大怒，再下旨要白蔻進宮解釋一切。

顧昀和宮長繼也有份參與，但現在白蔻是農場最大股東和總掌櫃，她也逃不脫干係。

天使趕到工場的時候，白蔻和顧昀的例行會議還沒有結束，聽聞聖人是很生氣地急召白蔻入宮，舉座大驚譁然。

顧昀著急地要跟白蔻一塊兒進宮，卻被天使攔下，只帶走了白蔻一人。

1015.第1014章 清潔溜溜

白蔻走進御書房，見石天玟站在那裡，心中馬上瞭然聖人要見自己是為了什麼事，從容淡定地先行禮問安。

聖人在上面一聲冷哼。

「白蔻，嗯？白總？知道叫你來是為什麼事嗎？」

「民女不知，還請陛下明示。」

「不知？行，朕問你，去年夏天大成府賑災，顧昀派人過去的事，你知不知情？」

「民女知情，民女還知道這是農場他們所有股東一塊兒商議的，然後以三方大股東為經辦人，組織隊伍跟著太子的隊伍出發，看看有沒有生意可做，聽說還去了不少別家的商隊。」

「還有呢？曄國公顧云安知不知情？石天玟和宮長繼都不能派府兵，護衛的人手是顧昀派的家裡侍衛，要調動那麼多人，顧云安難道不過問？」

「顧大老爺只知道是跟太子的隊伍去大成府撿便宜做生意，顧昀又已是自己養活自己的皇商，家裡人早已視他為能自己作主的少當家，他說要人手，老爺夫人當時的確沒有多問。」

「然後呢？做成什麼生意了？」

「大成府情況不好，全境遭災，白去了一趟，沒做成什麼生意。」

「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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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的確沒有看到他們帶回來什麼商品，連好玩的風土人情都沒有，說的最多的都是遍地餓殍，屍體無人收揀，幾個流民為了爭搶泥水裡的饅頭不惜殺人，漂亮的小姑娘為了一袋夠全家人吃的饅頭就把自己賣入風塵，沒病沒痛的青壯勞力只要能飽餐一頓包子饅頭就賣身為奴，顧昀派出去的主要人手就是府裡的侍衛，他們都是心智堅定的一群人，但他們回來都說受不了那裡的慘狀，簡直像人間地獄一樣。」

聖人聽得臉色冰冷，瞥了底下戰戰兢兢的石天玟一眼。

「石天玟說他們在大成府買良為奴，通過宮長繼準備的船隻，由顧昀的侍衛護送，一共運回來一二千人，現在都在農場，你如今是農場最大股東，又是總掌櫃，這麼多外來人口，你有沒有確認過確有其事？」

「沒錯，當時一共從大成府運來了一千九百八十八名男女老少，至年前民女去農場實地查看時，人口已經變更為二千零七人，因為水土不服和年齡等各種原因去世了八人，但是新添了新生人口二十七人，男嬰十八人，女嬰九人，目前還有未到預產期的孕婦三十六人。」

白蔻條理清楚地擺出各項數字，聖人想說的好些問題一下子都被堵回了喉嚨裡，石天玟和喜公公也都是聽得目瞪口呆。

「你倒是都清清楚楚。」

「這些都是必須要瞭解的基本情況。」

「你少這麼一副輕鬆口吻，將近兩千人，他們怎麼到農場的？人都說故土難離，要不是家鄉過不下去，還能被你們鑽空子？」

「陛下，這個要澄清一下，他們不是買回來的奴僕，」

「不是買良為奴，還能是自願跟你們走的？！」

「的確是自願的。」

「你以為朕會相信？！」聖人狂拍桌子，喜公公忙勸。

「農場需要大量農事好手做事，大成府又遭了災，地方官和鄉紳勾結私吞賑災錢糧和受災土地，早已是司空見慣，顧昀知道災民在家鄉必然過不下去，他就想做個善事，招些人到農場幹活。」

「編！你再編！」

「沒有編啊，陛下，民女沒有編。顧昀說，去招人的人，用饅頭包子給災民盡情地吃飽，以表示主家能養活這麼多人的實力，從中挑選自願的人家，這其中不乏拖家帶口只是來騙一頓饅頭包子的，但是沒關係，反正是做善事了，雖然最終帶走了將近兩千人，可那幾個月，足足有三四千人次吃飽了肚子。」

聖人抿了抿嘴，又被白蔻的話堵得沒了脾氣。

「那麼到農場的那些人呢？現在是什麼身份？」

「平民啊。」

一直安靜站在邊上的石天玟突然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而這稍縱即逝的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