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飘过，汇入人群中，仔细找，却又寻不见。也可能是幻觉。

酒后出现幻想很正常。

浩然山庄的青砖广场已经喧闹一片。

几百号人将一堆柴火团团围住。

火势在工作人员的添柴中，越燃越烈。四角的射灯，也全部打开，各种颜色，五彩斑斓而又梦幻。

火堆四周，是一个半米高的圆形舞台，当音乐响起，主持人登台之后，现场爆发出一阵唿哨。

紫燕伏在关山路耳边高声问：“你想去凑热闹，还是去观景台坐着看？”

关山路往人堆里指了指，紫燕就前面带路，顺着狭窄的通道，往里面挤。

喧嚣的叫喊，还有激烈的音乐，又唤醒了肚子里的酒虫，关山路只感觉头热眼晃，胃部却没有了刚才的不适。

一队青青靓丽的领舞男女走上圆形舞台，女孩子们一色的吊带加白色短裙，男孩子一色的黑色健身短裤，上身无衣，胴体健硕，腹肌清晰。

紫燕说，那些都是省城里的模特，高价请来助兴的。连DJ都是从酒吧拉过来的。

时尚与野风完美融合在一起，月光与篝火相辉映，既缠绵又狂野。

随着音乐的节奏，领舞队员次第围成一圈，在火焰的映衬下，他们立即变成流动飘舞的金色云团，煞是壮观。

第二轮，服务人员送来道具，音乐再次响起时，领舞者的双手中突然燃起各种颜色的火把，那些火把在夜空中划出各色光环，十分迷幻。

主持人极具鼓动性，带领下面的年轻人加入到舞蹈队伍，围着圆形舞台，跟随领舞一起边走边跳。

服务员又及时送进来几十箱啤酒，见者有份。

分发完毕，每个游客手里举着酒瓶，随着音乐节奏翩翩起舞，喝着跳着，很快就进入情境，陶醉其中。

这个时候，周围的射灯已经悄然熄灭，只留下篝火随风摇摆，那火色，映照在每个人的肩膀、脸颊和发梢，使得参与者胜似开了美颜，神秘、朦胧而迷离。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音乐也开始变得柔美，但节奏点依旧清晰，无论男女老幼，大家似乎已经清除了障碍，无所顾忌地喝着扭着，释放着自己的狂热，变得没有边际。

关山路被眼前的流光感染，内心一片恍惚。

悄然之间，紫燕已经抱住他的左臂，头也轻轻依在他的肩膀。

“我们也去跳吧？”

关山路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他神思有些迷蒙。

紫燕拉着关山路汇入人流，随着领舞者的节奏起伏。关山路的手里已经接住不知从哪个方向递过来的啤酒，瓶盖已经打开。

他先喝了一口，冰凉沁心，紫燕回头看着他，似乎也要喝，关山路举到她的嘴边，小心地倒一口。

一瓶酒也就两分钟，两个人刚喝完，谁又递过来一瓶，关山路猛灌了一大口，交给紫燕。

那一大口顺着喉咙，流进腹内，顷刻间激发出另一种醉意，与白酒的酒力混合起来，很是上头。

关山路微闭双眼，被人流簇拥着，推动着，裹挟着，好像置身于绵绵洪流之中，不需要辨别方向，也不需要使用体力，借势而行，顺流而动，分外逍遥。

那一刻，所有的舞动者都应该放空了灵魂，变成了一个空壳，如同一片树叶，随波逐流。

也许，真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整个夜空也星斗流转，再加上月色娇媚，宛若天堂。

当音乐再次转换后，几乎没了围观者，那些夫妻，那些情侣，还有那些年龄悬殊的男女，都汇入旋涡一样的人流，篝火已经渐渐暗淡，只留下几丛火苗还在缠绵。

紫燕从后面搂住关山路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摇晃着往前挪动。

而旁边宾馆三楼的栏杆处，一双眼睛在默默看着下面的缓慢的旋涡，灯光暗淡，篝火暗淡，月光却愈发的皎洁。

蔡澜漪凭栏而望，喝着啤酒，冷观狂欢。借着月光，她还是看到了关山路，以及他身后的紫燕。

这个世界的男欢女爱，与她绝缘。她一心追逐自己的梦想，做一个独立的白领丽人。

她目睹了太多的分分合合，也阅尽夫妻之间的仇怨。

婚姻就是一个泥潭，只要进去，就永远别再幻想着干净和清净。

也许男人都一样吧。昨晚还在痛心疾首讲述失去亲人的凄惨遭遇，今晚就和服务员缠绵在一起了。

他不过是找了一个替代品。

手机响了起来，是范浩打来的。

范浩坐在办公室等她，他要蔡澜漪接一个案子。

“韩局要和他老婆离婚，净身出户，而且要不留痕迹，你看着办理一下。”

蔡澜漪很是惊讶：“好好的，为啥要离婚？找小三被发现了？”

“也不瞒你，相信你的职业操守，他必须与老婆分割清楚，不然会出事。他本来可以扶正的，就因为老婆做了有关联的生意，被人举报。只有离婚，才能干净，其他就不多说了。”

“直接去撕本子就行了，干嘛还找中间商？”蔡澜漪感觉很没必要折腾。

“不闹一下，怎么离？初步商定，就说女方出轨，感情破裂，韩局很无辜。他老婆答应这个方案了。”

蔡澜漪明白了，类似的案子她以前接过，这哪里是帮人打官司？但不管怎样，也算业绩。

“你那个小领班会不会坏事？”蔡澜漪提醒范浩。

“她人还不错，比较稳重，怎么啦？”

“她好像黏上了那小子，围着火堆跳的很陶醉呢。”

范浩嘿嘿一乐：“一个农村丫头，没有背景，翻不起什么大浪，让她先迷住那小子的心，不等于助我们一臂之力吗？毕竟，她是咱们的人。”

“好吧，你自己把握，我去睡觉了。”

范浩还真是个老狐狸，蔡澜漪心里嘀咕着，走回房间。

篝火熄灭，射灯开启，舞池里的人慢慢苏醒，陆续往四周分散。

接下来还有其他表演，大家都揉揉眼睛，从迷幻中挣扎出来。

“好玩吧？”

紫燕问着，手却没松开，依旧挽着关山路的胳膊。

关山路点点头，酒劲儿还没下去，他还有点恍恍惚惚。

也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人群里闪现出一个身影，就如他刚到现场时发现的一样。

等他睁开眼睛寻找时，那影子又不见了。

难道是她的游魂追随而来？

关山路闭上眼，试图搜索她的信息，却没什么反应，脑海里是一张空白的网页，根本打不开任何图像。

难道今天的流量用完了？

关山路清醒了一层，便迅速回忆了一下，感觉也有可能。

毕竟已经使用了三次，而且最费流量的，就是韩局，陌生人闯入，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撑甄别遴选。

通过今天的测试，所谓的流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耐用，如果再有违规行为被发现，施以处罚，那他的生命期限就可能继续缩水。

三次操作，都是在为别人，还没恩惠到自己身上。不过，关山路也没想好自己究竟需要什么。

一个笑对死亡的人，还有什么愿望呢？

“看你不太高兴，要不送你回去休息吧？”紫燕摇摇胳膊。

关山路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酒劲上来了，有点小晕。”

两个人走着石板小路，回到民宿小院。紫燕帮助收拾了一下茶台和房间，看看时间，问：“需要喝茶吗，能帮你醒酒呢？”

“晚了你怎么回去，好几里路呢？”

“傻子，我们住员工宿舍呢，就在鱼塘后面。”

喝完一壶茶后，关山路送紫燕回到宿舍，临别时，紫燕说：“明天早上你醒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明天还要上班呢，总不能老麻烦你吧？”

“那看你咯，我明天休班。”

回到房内，关山路一头倒在床上，他只感觉到万分疲惫，趁着残余的醉意，一口气睡到天明。

等他醒了，拿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八点了。

洗漱完毕，关山路感觉到了腹中空旷，才想起昨晚并没吃什么东西。

于是拨通了紫燕的电话，对方好一会才接：

“您好，哪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