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几个热心市民帮着清理岔路上的一片狼藉。

那名俊俏女生自然也包括在其中。好像对于这种粗活累活她并不排斥。看来她并不是吃瓜群众所讨论的那样是某个千金大小姐。

天空中，乌云还在不停汇聚，已经有好大一片天空被遮挡住了。岔路口那里正巧已经完全被它们盖住了。

周围黑压压的，所谓的黑云压城，大概便是这样子。

现在因为少了阳光的温暖，这里还带有一股阴凉的感觉，让人觉得很是压抑。

明明刚才还发生了悲转喜的事情，本应高兴才对，然而还在忙碌的人却是没了刚才的开心。

环境会影响人的心情，这一点确实不错。

不过这影响未免太大了点。

公路上拥堵的车辆还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没多久，便赶来了警察和救护车。

在一番询问以及监控的显示下，警察已经得知了事故的来龙去脉。

对于造成该事件的另一主要人物，他们给出的话是，

“嫌疑人逃离了现场，属于肇事逃逸，需要立刻实施追捕。”

至于那些救护人员则是因为伤员已经得到了救治，便是扑了个空，最后只好陆续返回。

反观那个提着外卖的稚气男生，此刻他正悻悻的乘着电梯。心里还在想着刚才被围观的场景。

他当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己造成了一起车祸事故。

但……他现在还有外卖还要送啊！

这份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要是因为订单超时被人投诉而丢了工作的话，那自己以后可就算是连吃饭也成问题。

不过还有一点就是。

他肇事逃逸，不还是会被警察抓去拘留甚至蹲监狱，而导致工作不能正常进行，最后不同样会饭碗不保吗？

这自然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并不担心自己会蹲监狱，顶多拘留几天。为什么？

因为他是精神病！

但同时他又很聪明。从他意识清晰起来便知道自己处于什么状况。想到那处有很多监控，于是他便在很短的时间内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装精神病，为什么要装，他不就是精神病吗？

他是精神病没错，但精神病也有治疗好的一天，他这个精神病是好几年前诊断的了，这些年进进出的，病院那边始终不给一个确诊报告。因此让他碰了很多壁。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病，但病院的医生可不这么认为。因为得精神病的人都认为自己没病。

你说你病好了，你怎么证明？

那就是一家黑心医院，就是想继续榨干他的油水。

因为这家医院的原因，他只好一直顶着个精神病的名号去找工作，然而却没有任何公司愿意接纳自己，即便自己的简历如此豪华，那么耀眼，可是要这个精神病的病号还在，那自己就永无翻身之日。

不过苍天不负有心人，最后还是让他找了一个送外卖的工作。

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把自己那个精神病的病号给去了，这下好了。现在，送外卖出了这个事故，自己就可以借着精神病的理由，蒙混过关。

当然既然是精神病就要装的像是精神病而不是正常人。

刚才的一系列行为都是他刻意表现出来的，只要表现都玩足够反常，那么自己便还是精神病，这一个理由，怎么说也说得过去。

……

……

咚咚咚，

“希女士，有你的外卖！”

“好，你等等，我来开门。”

咔呲，大门打开。

一个年轻女大学生走出，一开门他便观察到眼前这稚气少年一身狼狈的模样，衣服破烂不堪，部分地方还沾着血迹。

不过她不知道对方发生了什么，但也并没有同情他。突然她像是联想了什么，立刻查看起自己的外卖来。

果不其然。

打开外卖的包装后，里面的饭菜早已经混为一坨，撒的到处都是，几团油污淌在包装盒上，时不时还往外渗出几滴。原先好好菜式，现在的杂乱的就像是大米共一样，看着没有丝毫食欲。

原本她还因为马上要干饭挺高兴的样子，最后到手的外卖却是成了如此模样，哪还有干饭的心情。

看着自己那几乎算是毁了的午饭，那女大学生顿时火冒三丈，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睛死死盯着对方。那样子不言而喻，就仿佛是在说今天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事就没完的架势。

稚气少年见证了对方打开包装的全过程，自然也看到了外卖包装盒里面一片乱七八糟的样子。自知理亏的他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于是便傻笑着，打着哈哈，以此表示自己的尴尬和歉意。

这样的画面僵持了几秒钟。

最终还是那年轻女大学生率先开了口，愤愤道：“你个臭送外卖的，你说，我午饭都成这样子了，还怎么吃！”

“我……”

稚气少年听闻想要解释什么，但那大学生却是丝毫不给他机会，紧接着便又扯着嗓子，指着少年的衣着，骂道：“你看你那脾样子，那么脏，先不说我这外卖怎么样了，就冲你那身衣服，我就觉得自己这外卖不干净！”

“你个送外卖的，你就活该一辈子没出息。今天，你要是不给个交代，你就等着被投诉吧！”最后一句话说完，那女大学生像是不够解气，竟是脑袋一热，直接将手中打开盖子的饭菜一股脑泼向少年。

哗啦——

哗啦——

裹挟着油渍的饭菜打在少年的面门上。滴答滴答的，不停有油往下流，撒在地上。一片菜叶子夹杂着几颗米粒还贴在少年的脸颊上。

少年的脸上瞬间没了刚才的笑容，他低下头，盯着鞋尖。眼睛正打着转，看着地上的乱七八糟，沉默不语，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他只感觉一阵头痛，好像脑袋里有数万只蚂蚁正在啃食他的大脑，感到无比难受。

一个黑色小人在他脑袋里冒了出来，他嬉笑着，一副奸邪的样子，道：

“蔚蓝！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明明不是你的错！”

“都怪那场车祸，都怪那辆突然窜出来的车，都怪那个开银白汽车的人，如果不是她，你又怎么会出事？又怎么会让这份外卖变得如此破烂，又怎么会被顾客这么对待？”

“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快还手！打她，打死她，他这么欺负你，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你的怒火！”

黑色小人撺掇着稚气少年，想让他遵循自己的想法去还做。

少年低着的头晃动了一下，眼眸微动，双拳不由得握紧，眼瞅着少年似乎真有要动手的意思，忽然，又从他的脑海里跑出另一个人白色小人。

她一现身就一副气冲冲的样子，对着那黑色小人先是骂了一句:“黑痞子，你真是无耻！居然然把我关了起来！”

说完这句，她又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温和，对着少年说道:

“蔚蓝，别听他的，你可千万别冲动，你要是动手了，那你的工作可就绝对保不住了，不仅如此你这一生也就毁掉了。”

“你现在不就是想好好过完这普通的一辈子吗？听我的，只要你诚恳道歉，给对方赔偿，说不定对方就会原谅你，你也能继续你的工作，继续后面的生活。”

“我会帮助你的，我们给她道歉吧，好吗？”

小白人声音非常细腻温柔，话语中带着一种令人陶醉，让人忍不住想要信服对方的气息。

然而稚气少年却依然没有动作，还在想着什么。

羞耻吗？

羞耻。

我该的吗？

确实该。

但我有什么办法，出了车祸，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难道我还能改变过去，回到过去，而改变未来吗？

呵呵，

想想自己做这份工作应该已经有三年了吧，三年前自己还是一个满怀梦想的高中生，渴望着迎接这个神奇世界。

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生而知之的人，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可当我怀揣的满腔热血去迎接他时，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什么与精灵共舞，与精灵和平相望，那都是骗人的！

哪有什么开局送御三家，那都是富家公子的专属特权而已！

哪有什么草根崛起，贫民翻身，这个世界的精灵早就快要灭绝了，便是一只最垃圾的那种草系精灵也不是普通人能买的起的！

你不会真以为精灵都是傻子？

随便忽悠几句就能轻轻松松骗过来。

别傻了了孩子。

哪有这么容易捕捉的精灵，什么一发入魂，什么空手套白狼，在野外只要遇到稍微强点的精灵，你早就被它一个小技能秒杀了！

神奇宝贝。

什么冠军梦。

什么大师梦。

他曾经也为此疯狂过，可最终得到的却是什么？是一张精神病确诊结果报告！

都是一场白日梦！不，这应该就是一个噩梦！不该出现的噩梦！

只要梦醒了，一切都会结束的……

在残酷的现实下，最终，那个稚气少年选择了平凡。

那一刻，少年只觉得心里一阵酸涩，他僵硬地伸出手摘下脸上的那片菜叶，顺带又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不堪。

接着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对方，眼神里却是一片漆黑，就如同是没有进行对焦的那种瞳孔，仿佛失去了色彩一般，显得异常空洞。

那名女大学生还正叉着手，冷冷注视着对方，当她看上少年那稚嫩的脸庞，以及那无色的眼睛时，心神恍惚了一下，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脸上的狰狞缓缓消失。

然后便见她惊慌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再次迎上少年的目光，突然心头猛颤，只觉得身体一阵凉嗖嗖的，浑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对刚才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接着她竟如同疯癫了一样，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怎么会这样？”

“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我以前不会这样的，”

“对不起，”

“我，”

“我，”

“我不是故意的……”

稚嫩少年听着对方的不停道歉的话，似乎是被触动了一下，突然又觉得一阵头痛。强忍着使劲摇晃了几下，回过神来，他的眼眸里似乎又恢复了色彩，没有了刚才的那一副死鱼眼。

接着，稚嫩少年也是一副不可置信般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对于刚才脑海里的一些想法感到阵阵后怕。

那名年轻女大学生还在自言自语着，稚气少年觉得对方很不对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隐隐觉得是周围某个东西在作祟，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当下应该先让眼前这个人恢复正常了再说。

也顾不上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样子了，少年直接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肩膀使劲摇晃起来，试图以这样的方式让她清醒一些。

不过似乎这个办法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女大生依旧在那自言自语着，一副痴呆的模样。

少年就这样看着对方，观察到对方眼睛是那种因没有对焦而乌黑的瞳孔，心想这事有蹊跷。看对方的情况，明显是陷入了某种状态里。

当下开始思考起来，他想到刚才自己的情况，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也是跟他一样，但应该大差不差，只不过并没有对方这般严重罢了。

好，那么刚才自己是怎么清醒过来的呢？

再想想，

……

对了，好像是两个小人，有一个黑色的一直在引导我做不对的事情，还有一个白色的劝导我向对方道歉。

之后呢？

啊，

嘶～

头又开始疼了！

稚气少年抱着头，如万蚁啃食血肉的疼痛再次袭来。他只感觉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大脑仿佛是要被生生撕裂开来一般，令他痛苦不堪。

少年晃着脑袋，眼前出现了重影。

嗖！

忽然，一道黑影在这楼道里闪过。

虽然少年现在意识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但他还是隐约看到了那道黑影，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后背发凉。

刚才的疼痛瞬间消失不见，精神变得异常紧绷起来。

他惊恐的四下观察，却不知正有一个黑影紧紧附着在他背后。

此时他正对着少年的脑袋吸吮着，有道道黑气从少年后脑勺处飞出，他们就像是遇到了天敌般，躁动的乱窜，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些黑气全都被那黑影尽数吸收。

少年还在脑海里回忆着刚才的画面，想着那诡异的一幕，心中更加害怕了，由于后背的冰凉正不断渗出冷汗，很快那件破烂的衬衫便已经全部打湿。

人对未知的东西往往都是恐惧。

稚气少年又寻找了好久，却是再也没有看到那道黑影，便悻悻的喘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祈祷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这祈祷仿佛真的好像起了作用，背后的发凉感居然消失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环顾四周时，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女大学生。不过她此刻已经没了刚才的癫狂，反而洋溢着一张笑脸。

那女大学生容貌算是好看了，只不过想起刚才她骂自己的情形，也径直摇头。

稚气少年瞧着对方这样，咬咬牙，想着干脆做一回好人，便扶着她，把她送回了屋里的客厅，将她扔在沙发上后便不再管其他的，直直走了出去。

……

……

噩梦会加深你对某件事的恐惧感，当你开始在意那个令你害怕的事时，噩梦便会无限放大你对他的恐惧。

执念越是深者，恐惧感越强。

但请记住，斩却心魔亦是机缘，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哪里有执念，哪里就会有噩梦，哪里就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