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在场的几个人神情都有些微妙。

林长风和林淼淼闻言，刚才还困意十足，现在一下子就不困了。

林长风听着自家姑父那声节哀，差点没绷住。

节哀个鸡。

唯独林子郁脸上不见两人面上那等揶揄之色，神情也带上了一层哀婉。

“世事无常，也是始料不及。”

两人齐齐陷入了沉默，刘承允嘴角微动，最后还是看向对面和王芙蓉聊地正开心的林燕之。

“燕之，时隔如此之久和母亲相见，现如今去陪母亲多走动走动吧。”

“还有你们，清雅，裕桓，也一并去陪陪你们外婆。”

听见刘承允的话，林子郁愣了片刻，然后笑道。

“是了，这么久不见，怕是有很多事情来不及聊。”

“淼淼，长风，你们也一起带路吧。”

林长风有些错愕，一声啊字没有发出来，就被林淼淼拽住了。

她拉着林长风，看着缓缓起身的姑母和奶奶，微笑着站在了一边。

“姑母，奶奶，这边走。”

那位叫做刘清雅的女子见状，有些不满地一跺脚。

“爹！”

“在外面做这不合时宜的骄横之态，成何体统？”

刘承允横眉，冷峻的表情霎时间让不满的少女哑火了。

她脸上带着微愤，跟在了哥哥身后。

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原本热闹的中庭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刘承允有些尴尬地看向对面的林子郁。

“小女任性，让你见笑了。”

“姑父，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林子郁呵呵地笑了，摩挲着扶手。

“敢问姑父近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今日一见，面上带着这等郁结之色。”

“长久以往，怕不是长寿之道啊。”

听着林子郁把话题挑明了，刘承允也不遮着掩着，叹息一声开始说道。

“实不相瞒，近来确实是遇到了困难。”

“子郁，你也清楚，我们原本在柏舟城内，靠着漕运起家。”

“自从一年前，我们走水路的商船就经常遭到袭击，一开始还很少，只是船底板破洞，漏水等等。”

“南阳郡水路，除了接近郡城那一段修了运河外，其他水域情况多变，偶有触礁，也是可以理解。”

“但是这种情况到之后愈演愈烈，甚至到后面，直接船毁人亡，一连让我家折损了好几艘大型商船。”

说到这里，刘承允脸色有些不好看。

“若是损毁，修缮费惊人不止，光是货物的赔偿，那更是天文数字。”

“抛开赔偿，我们这漕运是得了京城漕运部院的许可，部分货物都是供给郡城和京都的军队和官府。”

“这一出问题，简直就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听到他这样说，林子郁陷入了沉思，他开口道。

“姑父，据我所知，这城中不止是你们一家有这漕运资格，其他几家是否出现了这种情况？”

刘承允听到这，不由得把声音压低。

“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这柏舟城，以造船业出名，除了我们家以外，城内还有陈、白、李三家漕运大家。”

“陈家是半路起家，听闻之前在浮尘郡往返那泽国走私，后来半路金盆洗手，来了这柏舟城。”

“白家听闻是郡城一大族的分支，底蕴不凡，

而那李家跟我们一样，都是靠着祖上荫庇，才得了那漕运许可。”

“李家的掌事和我们一样，近来也被此等问题所侵扰。”

说到这里，刘承允顿了顿，眼眸深处带上了一丝惊恐。

“白家听闻也有此事出现，但是还算是比较少，陈家素来不和我们接触。”

“直到一个月前，李家掌事亲自登了一艘大船，

还带上了近百名家丁，打定主意要查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留了个心眼，暗中拍了家中一通水性的家丁，混在他们的队伍里跟着。”

“哪知，等出了柏舟城快一个时辰有余，那船突然撞上了什么暗礁，一开始没什么事情。“

“但是据我那家丁所说，到后面水中兀地生出了一惊人的漩涡，整个把那船吞噬殆尽。”

“索幸我那家丁见状不妙，先人一步跳了船，一直憋在水中半响才得以逃离。”

林子郁皱眉。

“可是那妖物作祟？”

“若是妖物作祟，此事尚且还有转机。”

刘承允闻言，摆摆手。

“实话不瞒，我刘承允走南闯北了大半辈子，若是普通的水妖，也遇见过的。”

“但是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暗地托人在郡城中查了些我们那些需要按期送上却因意外耽搁的货物。”

“那些货，一个不少的又通过几艘和我们家的船别无二致的船只到了郡城！”

听到他这样说，林子郁都有些惊讶。

“什么？！”

“此事太过邪门，我不知道究竟他们在上面做了什么手脚。”

“直到上个月，在半年前失事的一艘船再度带着之前的船员驶回了柏舟城码头上。”

刘承允表情比哭的还难看。

“当初那艘船我是亲自带着人去打捞，

那几人的尸体我还历历在目，那几日兀地看见他们大变活人。”

“说话行为和那几人生前别无二致...”

“我是被吓怕了啊！”

林子郁表情也有些不妙，他思考了几瞬。

“姑父如今有何打算，小甥可有地方可使力一二？”

“我这一个月没有再接任何单子，不认命地去收集了近来城中的大小传闻。”

“如今城内听闻有阴母教活动，人心惶惶，各种事端不止。”

“我原本还抱有侥幸心理，结果，

半个月前，有个死而复生的船员，在夜中将他们一家上下屠戮殆尽。”

“这事不是我可以掺和的了。”

刘承允面如死灰。

“所以，子郁，我有个请求。”

“姑父尽管直说。”林子郁正色道。

“我这大半辈子都在水上过了，如今出了这等事端，也是生出了退意。”

刘承允刚说完，他顿了顿，看着面前的林子郁，有些惭愧地笑了。

“实不相瞒，此次我来找你们也是见势起意，

过去没帮衬过你们，如今这般也是愧为长辈。”

“我想逐步找个地方安顿好燕之，清雅，裕桓他们。”

“等我回城中料理完剩下的事情，也就不做了。”

闻言，林子郁眉毛一挑。

“姑父，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如今城内局势变幻莫测，已经不是我可以揣测的了，趁着势头尚好。”

“也是顺驴下坡了。”

刘承允长叹了一口气。

“姑父，若真的放弃漕运，之后的生计，你有什么打算？”

林子郁沉思了几秒。

“实不相瞒，这些年除了漕运，我还暗中托人采购一些品质尚可的草药种子，

本是想着退休之后和燕之寻个僻静的乡下安度晚年，现在怕是要靠这些为生了。”

刘承允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林子郁思索了片刻，抬起头看向刘承允。

“姑父，搬迁一事暂且不急，姑母和清雅，裕桓这段时间尽管在府内住下。”

“至于那船舶一事，小甥在城内有些人脉，或可打探一二。”

“不日姑父回城，我看能否帮上什么忙。”

听见林子郁的话，刘承允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此话当真？”

“姑父尽管放心。”林子郁含笑答道。

至于人脉，那自然指的是徐子罡。

只不过现在城内漕运出了这档子事，

看来情况比他想象中严峻地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