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爸也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你也别光忙着哭，都这么晚了，孩子们恐怕都饿了，你快去做饭，就那个烤玉米，小雅小时候最爱吃烤玉米！“

“欸！好，烤玉米，我去做烤玉米……对了，咱们家没有玉米，等等，等我去老王家看看他们有没。“说着，妈就搓着手朝门口走去。

我慌忙起身拦住了她，“妈，还是我去吧。“

彼时，妈才抬头看了我一眼，眼泪再次决堤，“芷儿啊……妈谢谢你把小雅找回来，妈谢谢你！“

忍了许久的眼泪，最后还是落下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往脖子里钻，“我……先去借玉米。“

转身，就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抵住房门，我用力擦干脸上的眼泪，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这些年，爸是如何对我的，我记得一清二楚。

他当初有多爱我，这些年就有多恨我。

妈虽然从不直接的责备我，依然对我温柔细语，可她却是很久很久都没有用眼睛看过我。

她是没办法面对我。

可是今天，就在刚才，她看了我。

她真正的看了我的眼睛。

虽然，那一句谢谢，有那么伤人……

我去对门的王叔叔家里借了玉米。

再回来的时候，爸跟文雅面对坐着。

妈已经去了厨房做饭，可是时不时的就要站门口望一眼。

我将玉米拿进厨房，“妈，你先出去跟小雅聊会儿吧，我来做饭。“

“好，好……“她说着就往外走，可走到半道儿又倒回来，”还是别了，小雅刚回来，我得给她做这第一顿饭，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做饭的味道，她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羊肉焖饭了，刚好冰箱里有羊肉，我把肉给煮上。“

妈走起来的步伐，都轻飘了不少。

望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心中百味杂陈。

再次回到客厅，就听到爸很小声的问文雅，“收养你的那家人，对你好吗？“

文雅看了爸一眼，没说话。

“哦，爸没有别的意思，爸就想知道，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如果我这些年过的很好，你的负罪感就能减轻一些，是吧？“文雅突然接过话茬，很凌厉的看了爸一眼。

“文雅……“我忍不住打断她。

她就将目光调转到我身上来，“怎么了姐？我说得不对吗？”

我得声音顿时噎住。

她就很冷淡道，“别再问我过去过得好不好了，不管我过去这二十年过得好不好，都跟你们没什么关系，我能记得的，也就是当初我走丢的时候，我姐在身后追我，我的爸妈不在身边。”

她说，“既然我决定回来，那就慢慢适应彼此吧。”

爸忙不迭地的点头，“好，好，慢慢来，我们慢慢来。”他说，“那我去给你收拾房间，啊？”

爸什么时候收拾过房间，我匆忙上前，“还是我去吧。“

他就止住了我，“我去。“他得眼神落在我身上，难得的朝我使了一个神色，”你陪陪小雅。“

我明白爸的意思，这会儿，在文雅归来的喜悦当中，隐藏着的，还有彼此熟悉又陌生的尴尬。

重新在文雅身旁坐下来，我浅浅道，“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海滨别墅的。“

文雅就侧了侧头，“也不难，我下载了QQ，从腾讯新闻上看到了关于你的新闻，查到了陆立风。“

“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文雅轻笑着点头，“不止，事实上，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很多事。“

“那你怎么不早一点找我们？你……可能误会爸妈了，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在联系各种协会，尽全力找你。只是没想到，你去了美国。“

“可能吧。”文雅应道，“但那能怎么样呢？终究还是没改变什么不是吗？”

“你……这些年，是不是过的不好？”

“我说过了，好与不好，都跟你们没有太大的关系。“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既然我已经决定回来了，你们又那么希望能够找到我，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我抿了抿唇角，“小雅，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很苍白，我只想让你知道，血缘，是永远改变不了的东西，它是融在血液里的，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妹妹，亲妹妹！“

“还有，二十年前……对不起。“我说，”如果我没有摔倒，如果我追上你，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这些年，爸妈加注在我身上的怨恨，永远都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那一幕。

他们签完购房合同出来，看到我趴在地上大哭，将我从地上拎起来问我，“小雅呢？妹妹呢？“

然后我就哭着用手指指着文雅消失的方向，“妹妹跟着大熊跑了，我没有追上她……爸爸妈妈，你们快点去追妹妹……“

然后爸爸就疯了一样的朝前方奔去。

妈妈的责怨声在耳边回响，“你是怎么看的妹妹？！我不是跟你说了要你好好看着她嘛！你妹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

“当时，我就不该松开你的手。“我垂下头，声音低沉。

耳边回响的，全都是：一二三，木头人……一二三，木头人……

我说，“这二十年，我没有一天真正开心过，你走丢了，我也就没有了家，没有了爸妈。这二十年来，这个家，早就不成家了。爸妈一直沉浸在失去你的悔恨里，而我，也只是一天天捱着长大。“

文雅就看着我，满眼里都是探究，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说，“你真的是我姐？“

她说，“讲真的，真人，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样。“

她喃喃道，“你怎么会是我姐？“

“什么？“我没有听清。

她就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很快，妈就做好了饭端上桌。

爸也收拾好了房间出来。

一家人落座，吃了二十年来的头一顿团圆饭。

爸情绪激动的拿出了他存了十几年的老酒，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头一次，他问我，“小芷，你喝吗？“

我看着那个黄色的酒瓶子，眼泪差一点就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