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郭朝否认私藏“邮票”的辩解，定海分局法医鉴定中心在小塑料袋上提取到了指纹，经比对，认定是郭朝的指纹。

面对铁证，郭朝只好从实交代。

“前年，我失业了，刚好看见网上有人在找跨境货代，报酬还挺高，所以就……”郭朝低着头叹了口气，只觉得手上的镣铐越发沉重。

“那个找你货代的是什么人？”

“不认识，”郭朝摇了摇头，捏着眉心，“通过暗网联系的，网名叫‘Hamsa’。”

一听见“Hamsa”这个词，在场的民警互相对视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Hamsa’都让你带了什么货？”

“就……就那个，”郭朝抿了抿唇，支支吾吾道：“新型小玩意咯。”

闻言，民警冷冷一笑，用笔敲了敲桌面道：“看来，你是明知故犯啊。”

郭朝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些激动，“我都失业了，哪管什么有的没的，没饭吃的时候也没见你们发救济粮啊！”说完，他别开脸，双拳紧握着，眼神中带着一丝愤恨。

“年轻人有手有脚的，找不到工作，干点苦力也能活啊，踏踏实实的总比进局子好吧？”民警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深沉，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郭朝似乎有些触动，沉默着低下头。

审讯室的灯光有些昏暗，昏黄的光线打在他脸上，映得他本就不堪的容颜更加苍白。他吸了吸鼻子，有些冷，一对瞳仁像是没有焦距的黑洞……

等郭朝缓解了片刻后，民警清了清嗓子继续讯问：“你替‘Hamsa’贩毒，他给你多少分成？通过什么方式支付？”

“一般是七三开，”郭朝带着鼻音，闷声道：“用虚拟货币支付。”

据郭朝所说，交易期间，“Hamsa”要求用虚拟货币支付分成的毒资。

双方为掩饰、隐瞒毒品犯罪所得财物的来源和性质，通过虚拟货币交易平台进行分成。

郭朝收到虚拟货币后，通过平台转换成人民币，再将该资金转入支付App内，随后将虚拟货币交易平台软件和交易记录删除。

“‘Hamsa’一共雇了多少人？你知道么？”

郭朝思索了一会，如实地摇了摇头，“感觉挺多的，具体不知道。”

“对了，”郭朝想起什么似的一激灵，“我们有一个小老板，专门负责这块儿的。”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暗网那边的人都叫他……‘五步蛇’。”

五步蛇?一听这名字，审讯室外的段戬愤怒地站起身，一拳砸在墙上，“太嚣张了！”

“五步蛇”是“哈姆萨”组织一手培养的杀手，早些年就叱咤各个杀手榜单。

在境外那么猖狂也就罢了，现在竟敢将手伸到了境内！

段戬气得面部紧绷，胸口剧烈起伏着，“继续审，越详细越好。”他吩咐着，眼睛里带着愠怒的火花。

审讯室内，民警不疾不徐地问道：“你知道‘Hamsa’一般将货卖给什么人吗？”

“额……这个，”郭朝有些迟疑，“我都不认识啊。”

“有没有比较固定的客户？”

“嗯……”郭朝仰着脑袋，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有个姓易的蛮经常的，还会给小费。”

“姓易的？”

“对，”郭朝点了点头，“他是‘Hamsa’的合作伙伴，我们都叫他易老板。”

“那他一般在什么地方取货？”民警见郭朝逐渐敞开心扉，趁热打铁地问道。

“那倒没定，都是他的手下来取。”

民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那个制毒工厂，有些疑惑道：“‘Hamsa’不是有制毒工厂么？为什么还要你货代？”

“这个嘛……”郭朝往前凑了凑，眼神中带着一丝诡异，“工厂制出来的已经没法满足顾客了，我手里的可是新款。”说着，他勾了勾唇角，还有些得意。

“那你为什么要私吞那些‘邮票’?”

“这不是很明显嘛，”郭朝往后靠了靠，手掌张开，“我有别人没有，赚得不就多了？”

“你这么做不怕‘Hamsa’记恨你？”

“我又无所谓，”郭朝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本来打算干完最后这单就溜的，谁知给你们抓着了。”

在场的民警相互对视了一眼，神情都很复杂。

看来，郭朝这家伙是不了解“Hamsa”的恐怖之处，竟然萌生了私吞货物的心理。

讯问结束后，郭朝被依法送往了看守所，并由民警检查身体。

奇怪的是，民警并未在他和余胜身上发现电子纹身，看来他们和阿海一样都不是组织的直接成员。

何景箫在得知消息后，不由得蹙了蹙眉。易天峰不仅涉及命案还涉及了毒品案，这样一来，各部门之间难免会产生分歧。

不出所料，各部门的想法果然不同。

禁毒大队那边打算“放长线，钓大鱼”，等着易天峰下一次交易将其贩毒团伙一网打尽。而刑侦支队这边则强烈要求逮捕易天峰归案，给受害人一个交代。

最后经协商，双方正式签订警务协作协议书，共同打击犯罪。

“诶，”颜绍安忽地转过来，踢了踢何景箫的转椅，“这风急浪高的，你们怎么确定易天峰还会进行交易？”

何景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神态自若道：“钱。”

“这也太扯了吧，”颜绍安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戏谑道：“他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钱？”

何景箫靠着椅背缓缓转了过来，目光幽邃地看着对方，简短道：“组织。”

“嗯？”颜绍安摩挲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后，有些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易天峰既然拿了组织的货，就必须卖出去，否则就会像谭义康他们那样受到惩罚？”

何景箫点了点头，这样的理解大差不差。易天峰只是一枚棋子，“哈姆萨”组织根本不会在乎他的死活，它在乎的永远是自身的利益。

毕竟，在“哈姆萨”组织看来，这枚棋子若是在被抛弃前能多发挥点价值那肯定是最好的，所谓利益的最大化嘛。

难怪……他们也还没动手，原来都在等那场交易，何景箫蹙着眉，眸色深沉。

现在看来，易天峰已经走投无路了，就算他不进行交易，也会被残忍地抛弃掉。

如果他按照指示完成交易，也会在交易后彻底失去了价值。

总之，不管怎样，“哈姆萨”组织都不会对他心慈手软。目的达成后，他一样会被处理掉，就像……处理垃圾一样。

正想着，突然脚背上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力。何景箫下意识地低头，只见他浅色的鞋面落了一个鞋印。

颜绍安见自己闯祸了，尴尬地笑了笑，又把脚放在对方的鞋面上，富有规律地补了几脚。

“Sorry，”他用脚踩出一串摩斯电码，一脸真诚地道歉着。

“……”何景箫看着越来越深的鞋印，抿了抿唇，“嗖”地一下转了回去，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哎，小何花儿，别生气嘛，”颜绍安的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活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回去我给你搓了，保证干干净净。”

“再不成，给你整双巴黎世家，老北京款式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何景箫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没去搭理他。

“小何花，同意了就吱一声呗，”颜绍安立起手指化作一个小人儿，偷偷摸摸地跨过“三八线”，揪住了何景箫手里的笔帽，“别装死机了，我知道你还在线。”

“……”何景箫手指一松，任由对方将笔抽走，眼中流露出一种认命般的无奈。

“实在不行，你想个解决方案？咱们好商量，”颜绍安手里转着笔，嘴角勾起一丝痞气的弧度。

“不用，”何景箫神情淡淡，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笔却被他躲开。

“你这笔，肚子里都没墨了，还是用我的吧。”颜绍安说着，拉开抽屉将笔丢了进去，从里边换了一支新的给他，顺便瞥了眼他桌上的图纸。

“诶，你这每天都在画鸟的，是不是打算出一本鸟类图鉴？”

何景箫接过笔利落地往笔筒里一丢，将画纸从桌上拿起来，递到颜绍安面前，指尖点了点上边画着的图案。

“哟，这画的不是电子纹身么？”颜绍安接过画纸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对着光研究了片刻，随即话锋一转，“咋滴，你也想整一个？”

“喜欢就整吧，咱也管不了你这个自由人，”颜绍安将图纸还给他，戏谑地挑了挑眉，“纹个警徽在胸口，多有格局。”

“……”何景箫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难以名状。

他沉默着拿起红笔，在图案上刷刷描了几笔，红笔所到之处竟出现了数字的轮廓。

“这是什么？”颜绍安收敛了笑意，目不转睛地盯着数字，表情严肃而专注。

“代号。”

“代号？”颜绍安皱了皱眉，有些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这些纹身以‘Hamsa’神鸟为基础，同时将成员的代号融了进去。”

何景箫点了点头，沉静似水的脸庞有些阴晴不定。

“那‘061’为什么有两款纹身？”

“易主。”

“哦？”颜绍安眉间微动，有些疑惑地眯起眼，“你怎么知道？”

“猜的。”

“……”这会轮到颜绍安语塞了，他往后靠了靠，挑起一边眉神情怪异地看着何景箫，“你……真会算命？”

何景箫神色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是，你咋那么了解‘哈姆萨’呢？”颜绍安盯住对方的眼睛，看似不经意地调侃道：“搞得跟问你家族谱一样。”

问言，何景箫抬眸凝视着他，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眼神幽邃得像雨后的黑夜，充满了危险与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