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办公室里退出来，颜绍安便碰见了背着包正欲外出的何景箫。

“你这……打算上哪儿去啊？”颜绍安双眼微微眯起，围着他绕了一圈，仿佛洞悉着一切。

“段戬。”何景箫没兴趣和他绕弯子，实话实说道。

“又去禁毒局啊？”颜绍安环抱双手，站在一旁晃着腿，看似无所谓道：“行吧，你要去就去咯。”

何景箫没听出对方话语里的深意，正欲离开却被他拦了下来。

“等会儿，别急着走啊，假条呢？”颜绍安挑着眉，朝他优雅地一伸手，故作傲慢。

唉，就知道他不是省油的灯……何景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绕过人就走。

“诶，你站住！”颜绍安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了对方的肩膀，绷着脸一板一眼道：“上班时间不许开溜，有事请假是要打报告的。”

“……”何景箫无奈地转过身，将外出审批单抽出来递了过去。

“行吧……”颜绍安摸着下巴，仔细检查了一遍后将单子还给他，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回来记得销假啊。”

“嗯。”何景箫敷衍着点点头，收好单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警局，他左顾右盼地观察了下四周，一手插兜，一手习惯性地护着背包。在确定没有眼线后才朝废弃工厂的方向走去。

何景箫轻车熟路地绕过小巷，步伐稳健有力。很快，他来到了事先约定的位置。不出意料，段戬已经站在那等他了。

“来了？”段戬背对着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直戳了当道：“我这回找你，主要是想聊聊季无鑫派来的间谍‘黑豹’。”

何景箫微微颔首，余光警惕地扫视了一圈，注意着周围的动向。

“你也知道，‘黑豹’是季无鑫的手下，但他在季无鑫死后投奔了季重炀。”段戬不紧不慢地说着，时不时瞥一眼腕上的表。

闻言，何景箫狐疑地蹙起眉，思索了片刻后摇头道：“不可能。”

“哼哼，”见对方一脸笃定的模样，段戬偏过头轻笑了两声，似乎带着一丝调侃。

“我起初也不信，毕竟季无鑫跟季重炀对峙了那么多年，怎么着也混不到一块。”段戬轻挑眉头，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据情报，‘黑豹’确实有意加入季重炀，奈何季重炀疑心太重，只得继续潜伏在明州寻找机会。”

何景箫暗自掂量着没有说话，眼神中仍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怎么？还是没有想法?”段戬插着兜，往前走了两步，询问道：“你不觉得这次的案件很蹊跷吗？”

“既然‘哈姆萨’的目标是易天峰，那它为什么没有赶在易天峰落网之前动手，反而将风险提到了最大?”

此言一出，何景箫的眉头倏地舒展开来，脸上呈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易天峰的落网并不是“哈姆萨”的失手，而是它想要达成某种目的刻意为之。这也不难理解易天峰生前为何那么想要见自己，一定是得到了“哈姆萨”的指示。

正想着，那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回荡，使他不得不回过神来。

“我有一个想法，季重炀之所以没出手解决易天峰，是为了给‘黑豹’一个示忠的机会。”段戬漫不经心地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何景箫几眼，似乎想要窥测他的内心。

“和之前的猜测一致，”段戬背着手，缓缓踱着步，眼底藏着一丝凌厉，“我怀疑颜绍安就是‘黑豹’。”

话音落下，空荡的水泥框架中萦绕着他沉稳的声音，连杵着的钢筋也跟着震了震，那低沉的声线仿佛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为何？”何景箫迟疑了片刻，眉梢轻挑，神情却始终平静如水。

段戬停了下来，嘴唇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问道：“他手里逮着的‘哈姆萨’成员，有哪个是活着出来的？这难道还不够明显么？”

两个疑问，一个比一个来得沉重。周围没有一丝风，闷热的空气也渐渐凝固了起来。

说罢，段戬不再继续，只是饶有兴趣地看向何景箫，似乎在预测他接下来的反应。

何景箫眉间一沉，思索了片刻，摇着头道：“不是他。”

“哦？为什么？”

“没有异常。”何景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犹如一池静谧的湖水。

的确，他在和颜绍安相处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现对方的异样，反而在这琐碎的相处中增加了对他的信任。

“一点异常都没有么？”段戬故作诧异地抬了抬眉毛，随即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你该不会跟他玩出感情了吧？林局将你派到他身边，可不是让你去跟他处兄弟的。”

“知道。”何景箫沉吟着低头，目光深邃而内敛。

“那你还那么信任他，”段戬双眼微微眯起，目光中带着一丝谨慎与探究，“除非……是有新的怀疑对象了？”

何景箫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试探，眼眸微转着摇了摇头，语气平稳道：“没有。”

“没有？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段戬叉着腰，不停地来回走动，忽然有些焦虑，“易天峰死了，到手的线索又断了。”说着，他眉头紧锁，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

何景箫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上没有半点涟漪。

“唉，”段戬松开眉头，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声音低哑道：“我们为了铲除‘哈姆萨’费了多少心血，到头来还不是被它牵着鼻子走。”

正说着，一缕光线从残缺的窗口透进来，投射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看向墙角，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段戬才闷闷地出声，眼里竟多了一丝凄切，“景箫，我们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他说着，脸上的皱纹也沧桑了几许。

何景箫静默地看着他，神情不似少年般轻狂。他在“哈姆萨”待了十几年，整天顶着张无情的面具，早忘了鲜活的生命该是什么样。

“嗦嗦——”呼啸的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埃，眷恋般摩挲着残缺的窗沿，仿佛在与曾经的辉煌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