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陶铁和陶青早早就出发了。

当然，陶铁是打着哈欠跟着走的。

这次进城陶铁觉得没有上次那么辛苦了。

也许是得益于这几天的锻炼。

也许是心里有要紧事。

也许是和陶青一起，带快了他的速度。

他们到城里花费的时间，比上次少了快一半。

陶青按照陶铁描述，先把陶铁送到上次的那座院子外不远处，然后才赶往县衙。

陶铁做了好几次心理准备，才迈开步子上前。

没到楚河院子前，他只顾着想，怎么说服的事情。

到了院子后才反应过来，他能不能见到楚河，又是一回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陶铁硬着头皮也要上。

脑子里把小陶村的人过了一遍，最后停在陶青的身影，暗道，“他连去找县太爷都不怕，我就找个富豪，怕什么！”

陶铁几步到了院子前，门外的守卫换了，不是上一次见到的。

陶铁心里突然没了底，语气也弱了几分，“大哥，我叫陶铁，有事找你们老爷，上次我就来过的。”

说完片刻又找补了一句，“你们老爷上次说过我有事可以来找他，真的。”

两名守卫看看陶铁，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儿，又互相看了看。

本来想直接把陶铁赶走，但是陶铁最后一句话引起了他们注意。

他们的确听到过其他守卫说起，前段时间有群小孩帮了他家少爷的忙。

若是真的，赶走了他，坏了少爷的事岂不是不妙。

若是假的，是这小孩儿来逗趣，那么顶多也就是被训几句。

两相衡量，没有直接赶走陶铁。

不过这会儿少爷怕是忙着陪少奶奶呢。

少奶奶人还没到，东西就先到了一大堆，可见少爷对少奶奶的态度。

高一些的守卫回道，“不巧，我们少爷这会儿子没空，你要见他，等他忙完也差不多要一个时辰了，而且也不一定会见你。”两个小时后，少奶奶要睡午觉，少爷说不定就有空了。

守卫意思很明白，你要见我们家少爷，那你就要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给你通报，见不见还不一定。

陶铁来到院子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总算还有机会，应道，“好！”

陶铁站在高个子守卫一旁，蹲在地上，仰头问，“我可以在这里等吗？不影响你们吧？”

那守卫见陶铁没有大吵大闹，也随他去，“可以，随便你。”

陶铁蹲了十来分钟觉得腿麻了，看地面是干泥土，干脆直接就坐在地上，脚直接贴在地上，腿麻得和地面轻微震颤。

两个守卫看着他，心想，等他等无聊了就会离开的。

陶铁又干坐了了十来分钟，觉得屁股有点麻，把脚曲起来，企图以此分担分担屁股的痛苦。

等待最容易消磨一个人意志，催发一个人心中烦躁，尤其是漫长的没有消息的等待。

这处院子有些偏离城区，鲜少人过往，或许主人就是喜欢安静才避开镇上喧嚣。

门口除了陶铁就是那两个守卫，陶铁实在无聊得不行，就挪到高个子守卫脚边，胳膊肘碰碰他站的笔直的腿，“你们工作的时候可以聊天吗？”

高个子眼睛向脚边斜了一眼，没说话。

陶铁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继续自言自语，“你们在这里工作待遇如何，能吃饱饭养活家吗？有没有假期，请假要扣工钱吗？过年过节你们老爷有没有给你们发点好处……买保险吗？工伤赔钱不……一天工作几个小时，你们老爷好说话吗？……”

陶铁絮絮叨叨又十来分钟，不仅高个子守卫侧目，矮一点的守卫也忍不住看过去。

实在是这小孩儿太能说了，虽然有些他们听不懂，但是大多数内容还是听懂了的。

高个子守卫怕陶铁会絮絮叨叨两个小时，就回了一句，“我们是家生子，不是受聘护卫。”

家生子，其实就是大家族代代相传的仆人，不同买卖和受聘而来的，他们和主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或者说他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陶铁知道什么是家生子，是主人犯罪会一同被牵连的那种。

他站起来，看看高个子守卫，带着悲悯，“那你们做错事会被杀掉吗？”家生子也任由主人打杀，连官府都不能管。

高个子怔住，回道，“不犯错，不会被罚的。”

陶铁心道，“那就是犯错就要挨打或者杀了。”

想到电视剧上看到的各种红，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然后又问，“那你们被打被罚被杀的时候会有法…律令保护你们吗？”杀字是打着寒颤从牙根发出的。

高个子似乎早已习以为常，笑道，“家生子连奴契都没有，纪朝律令不管这个。”

“你们少爷对你们好不好？要是累了能休息吗？碰到不想干的事情可以不干吗？”

陶铁的话让两个守卫心里一动。

他们家生子虽然受主家器重，但是却是所有仆从里最受人鄙夷的。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陶铁这样的发问，“主人对他们好不好？能不能？可不可以？”

他们根本没有选择，主人遇到危险，他们但凡后退逃缩，便是弃主背主，后果就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他们能做的只有死战相护，救下主人，得到奖励，即便死了也能福荫后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陶铁努力忽略心里的不适，强力要求自己站稳，“你们少爷会随便打人杀人吗？”

陶铁在一些古装影视里总会见到一些发疯的主人，遇到什么事情就会拿下人出气。

影视的伤口是特效，他这里是真正让人流血让人死的伤口。

这次回答的是矮一点的守卫，“那倒不会，我们跟了个好主子，少爷脾气温和，对我们也好。”

陶铁想到上次玩游戏，下人和楚老爷玩成一团，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

高个子守卫看了看矮一点的守卫，两人微不可察点头。

矮一点个子的守卫对着陶铁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在这里等等，我去问问少爷见不见你。”

陶铁一愣，看了看不远处的太阳，疑惑道，“一个时辰了吗？怎么那么快。”心里还嘀咕他们说了那么久了吗？

高个子回道，“我们聊天都过了差不多了。”心里却是在想，“自然还没到，看在你那几句话份上帮你一把。”

他们表面被恭维，暗地里谁人不轻视他们。

但是陶铁却不一样，和他们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帮一把也未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