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四还不知道说错了话，见到陶铁，拍了拍包子的头以示安慰后，就向着陶铁过去，“铁哥儿，今日可以取秧苗了吗？”

陶铁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他觉得他的字已经有了质的飞跃，陶青都没说过他的字像狗爪子。

其实不是陶青不说，而是陶青作为一个文人，自有风骨，不会说那种话。

楚四难得见到陶铁这副冷笑的模样，又想到刚刚评价包子的话，脑子醒悟。

但是，楚四不认为自己说错了，带着忠臣进谏的劝慰语气，“铁哥儿，虽然我们也算有些交情了，但是自古忠言难听，却胜谗言百倍。包子的字的确是丑，你是他哥哥，更应该认清这个现实，督促他改进才是正理。”

陶铁一听，冷笑也收了。双眼冒火，似想啐楚四一口。他辛苦这么久，就没听过一句好话不说，居然还被说是狗爬字。

楚四一看陶铁模样就知道他没听进去，还欲再说。

包子已经哒哒哒跑过来，把笔递给陶铁，赶忙解释，“那不是我的字，我的字不是这样的，那些是五哥写的。”包子连连摇头，解释都无比连贯，生怕那些丑字不明不白落在他名下了。

楚四像是突然被马蜂蛰了一口，浑身麻住，不敢相信地看着陶铁，指了指陶铁，又指了指那块石头，已经惊诧失语，“他，他，那，这……铁哥儿他，这……”

包子以为楚四不信，一把夺过陶铁手里的笔，又蹬蹬跑回石头，沾了点水，写了自己名字，虽然笔锋未显，笔劲不足，但是字却比先前的好不少。

包子写的字旁边，还有水渍半干的“月”字，竟将包子的字衬得更好了。

对比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尤其是无意识地对比。

陶铁三两步跑过去，端起碗里的半碗水，就把那个被衬得更丑的“月”字冲去。

楚四想给陶铁找个理由安慰一下，但是包子的字和他的字在他脑中盘旋，最后底气不足找了个理由，“铁哥儿，至少你的字比包子的大个”还没说完，就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陶铁更气了，冷嘲热讽道，“你怎么不说我的字比包子的字笔画粗笔画直，啊～”最后一个字是对着楚四脑门喊出来的。

这件事并没有随着这一声喊消失，反而有了后续。

陶铁晚上气得多喝了三碗黑米糊糊，陶青等人向包子打听情况。

只要陶铁生气了，或是心情不好了或是心情太好了，都要多吃，他们已经摸出来规律了。

包子作为陶铁的最忠实拥护者，就是陶铁放个屁，他估计都要夸一声响。所以白天的事，对他来说并不算耻辱，反而是独特，滔滔不绝一字不落完美复刻了白日情景。

包子说完还要询问陶铁，一副求赏求表扬的表情，“五哥，我说得对吗？”

陶铁在包子开口之前就想拦住他，可惜他和包子隔了四个人，尤其中间还有一个陶青，时不时扫过来一个眼神，他顿时不敢再动，怕陶青给他再加练字的时间。

陶二婶听完，拍着大腿哈哈大笑，陶三婶掐着陶三伯大腿忍住笑，陶石村长陶二伯完全不给陶铁面子也跟着大笑，只剩陶桃有些良心浅笑，陶青摇摇头未笑。

小陶村晚饭这一笑，总算把陶四伯行商留下的沉郁扫去不少。

三个小豆丁作为事件见证人，不明所以，不过他们见陶铁不笑，也就没跟着笑，这让陶铁有些安慰，只再吃两碗就放下碗表示饱了。

同样案桌喷笑的场景在楚河家也同样上演着。

今日傍晚楚四照例汇报情况，最后却提出了一个理由，想和其他人换个工作，他先不去小陶村问秧苗的事情了。

楚河自然询问意见，得知事情经过，连一向温雅的楚少奶奶都惊诧出声，“铁哥儿的字真的极差？”

楚四回想那个石头上的字，点头。

得了允许后，在桌上拿着茶水就把记忆里的字复刻下来。

楚四写脑子里的字时不像写，倒像是画的，一边写还一边修补，写完之后加了句，“比我这个还要歪一些，手指点了点要歪的倾斜位置。”

楚氏夫妇目瞪口呆，桌上的字笔锋不说，就是线条大小都不均匀，“真的如此？”

楚四再次点头。

楚少奶奶给陶铁辩解，有些犹豫地说，“兴许，兴许是水的缘故，水比墨难……难些吧？”

楚四似乎要把陶铁字丑的事钉死，直言道，“包子之后也是用的一样的笔一样的水，字比陶小哥好。”

楚河惊讶过后，就很快接受了，“铁哥儿这字，单看表面，倒想先用什么硬的东西练过，之后才用的软毛笔，不像软笔启蒙的，或许是他练字前自个拿着树枝树杈画习惯了，一时没有改过来。”

楚少奶奶楚四也知道一些陶铁往事，一想，或许有可能。

楚河答应了下来，“那你之后几日就不去了，让石头去，免得铁哥儿看到你就气不消。”

楚四见没有什么事，正要行礼退下，楚河又嘱咐一句，“今日的事别让石头知道。”

要是楚石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陶铁呢，陶铁说不准要气成先前见过的奇怪鼓鱼呢？一戳就鼓起双腮，把皮都撑白撑透光了去。

楚四自然也知道楚石性情，谨慎应下，此事绝不能让楚管事知道了。心里暗暗思索，“那么换班的理由就要想好了。”

楚少奶奶预估着时间，善解人意给楚四出了个主意，“你就说那秧苗快好了，爷要他亲自去盯着。”

楚四欣喜应下，赶忙去和楚石交差去了。

楚河温柔看着自家妻子，眼中似要化出水来，亲昵道，“你啊，总这样周全。”上次给陶铁送东西是，这次也是。

楚少奶奶不想楚四为难，又不愿陶铁小小年纪因为一丝瑕疵就多番遭人耻笑，即便是没有恶意的。

没有了外人在，楚少奶奶忍不住好奇，“铁哥儿的字怎会如此……”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字。

“不堪”楚河给陶铁一点面子，没有用楚四的狗爬体，“你若是好奇，他日让他来写上一写不就知道了……”

楚少奶奶自然不应允这种事，楚河却在心里计较怎么实现，好让他家娘子满足一二。

不过楚河并没有得到满足这个心愿的机会。

陶铁自从被嘲笑了之后，尤其被包子伤得体无完肤，他便拿出当年备考的意志来，势必要把字练好，绝不让他人再有一丝嘲笑的机会。

当然，他练字不再去外面，而是在屋内，每次练字还在门外挂个“闲事勿扰”的牌子。

值得一提的是，牌子上面的字是陶青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