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铁几人一路上，除了碰到大陶村的人不太顺利外，今天还是很走运的。

但是相比陶铁的幸运，陶青就没有那么走运不说，甚至可以说是倒霉了。

陶青先陶铁几人到镇上。

到了镇上他不敢耽搁，先去找个摊子买了纸借了笔写好报备文案。

然后马不停蹄赶往县衙田地办理处。

陶青来的时间早，来办理的人还不多，本来陶青很快就可以办理完了。

偏偏倒霉，值班的一个衙役是大陶村的。

衙役一见陶青就有意刁难，但是又不能做得那么明显，免得落人话柄。

于是那人心思一动，故意叫了一个同事把陶青引到旁处去。

陶青之前没有做过这些事情，被钻了空子。

等陶青反应过来回头时，队伍已经排了很长了。

这时刚好临近秋收时节，田地有关的零零碎碎的事情很多。

陶青一排就是一个上午，好不容易轮到了他。

那人看也不看，直接故意说这不合格那不合格，让陶青重做。

然后，等着陶青生气发火，他再以扰乱公事为由，赶他出去。

陶青一见那人就知道了事情原委。

面对那人的再三挑剔，他不发一言。

没有发火没有回嘴，只是按照那人挑的刺，颠簸着脚，有些艰难地走着，又出去重新弄了一遍。

然后又重新排队，这样来回几次，自然惹得门外不远处的摊贩们注意了。

有好事的上前询问。

陶青揣着读书人的呆模样，假意不懂，把自己身份和遇到的事不露痕迹地说出去了。

衙役每每收税的时候，那个不是耀武扬威的。

他们不少人心里碍于官府敢怒不敢言，现在没想到还遇到这种事情，可不就找到了个发泄的口子了吗？

收税不仅是官府的事，更是朝廷的大事，他们不敢发言。

但是现在可完全是这衙役自个在存心刁难人了，那就不一样了。

陶青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而且闲话是最不怕传的，很快这人的事情就传开了。

加上陶青是个跛脚的残疾人。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自然一边倒偏向了陶青。

陶青第九次出了府衙的时候。

一旁卖饼的老板劝他先回去吧，明日换了其他人值班再来。

陶青摇摇头，回道，“您好意我知道，可是我们农家人哪里耽误的起时间。”

陶青这话一出，又是一阵赞同。

镇上哪家哪户不种田，连县太爷家都种着呢？

在农家人看来，天大地大，庄稼最大。

有嘴快的没拦住嘴，很快说道，“这衙役也太过分了些，难不成是县太爷的爹不成，任由他胡作非为，这不是要把我们百姓往死里赶吗？”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变了脸色。

好巧不巧县太爷正好和师爷外出勘察回来，听了个正着。

其余人一见县太爷，立即做鸟兽散去。

人群熙攘，一时居然不知道是谁说的。

县太爷忙了一天本来已经累及，没想到还有这种事。脸色一沉就要说话，幸好一旁的师爷机灵赶忙拦住。

不过几分钟，陶青就被一个衙役叫了进去。

陶青一走，散开的人又围观上了，议论纷纷，呱啦呱啦不停……

陶青不慌不忙，从容不迫跟着衙役来到内堂。

到了后发现，除了县太爷和师爷，那个大陶村的衙役也在。

陶青进去对着县太爷师爷行礼，然后对着大陶村的衙役行礼，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满的。

县太爷一看陶青，对他有些印象。

又见他举止大方，出于同是读书人出身，对他有了点好感。

那大陶村衙役一见陶青，就知道为了什么事找他来了。

他顿时心里一急就立马开口，企图占据先机，“大胆刁民，竟敢在府衙闹事，这是要造反吗？”

有时候，不是谁先说话，谁声音大，谁就一定能赢的。

不懂形势，急于出声反而落了下风。

陶青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神态自若，不卑不亢地看向县太爷，“大人，小人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您说说，不知如何？”

县太爷还没说话。

大陶村的那个衙役生怕陶青要单独告状，立即大骂，“陶青，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敢这么放”后面的肆字还没说完，被师爷“住嘴”两字横截住。

被堵住话的大陶村衙役前一秒还像狐假虎威的狐狸趾高气昂，下一秒就成了被蚌夹住嘴巴的鹬鸟，哑了的炮火，梗着脖子，说也不能说，憋的从脸到脖子通红。

县太爷扫了眼陶青，单是气质就不是一般人能比。

若是换身衣服，未必比那些富家子弟差，甚至还更胜一筹。

视线又移到陶青的脚，眼中带着很重的可惜。

县太爷的眼神，陶青感受得清清楚楚。

这种眼神他见过太多太多了。

师长，同窗，亲人……太多太多，多到他从一开始的无所适从到如今的泰然自若。

县太爷没有说话。

师爷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带着大陶村衙役离开，走出房门，又关上房门。

“说吧，一盏茶的时间。”县太爷拿着茶盏，细细喝着。

陶青站于堂下，尽管忙活一早，奔波数遭，腰板挺直，脚跟立稳。

他先是躬身行了学子礼，然后直接道，“大人，今日我来是为了办理新田报备事宜，没想到却横生枝节。此事往小了看，是大小陶村私人之事，但往大了看，却事关大人，我有一计，可解大人最近心忧之结。”

陶青没有诉苦，没有告状，更没有自矜身份高看自己，短短几句，把事由说明，又道出县太爷烦心的事。

县太爷最近的确在为一事担忧。

年底考较将近。

这次考较关系到明年的升迁评定。

但是这小小乡镇根本出不了什么政绩。

所以他最近和师爷往外跑，就是想寻个契机。

县太爷也不藏着掖着，毕竟升官发财本是常情。

他也不怕在陶青这个跛脚秀才面前显露自己的野心，“你有什么办法？”

陶青不急不缓，没有为自己能够为县太爷分忧而沾沾自喜乱了分寸，倒让县太爷多看了几眼。

“第一，小惩陶衙役，以正官风，秋收催税温和而行，以显大人仁义宽厚；

第二，以此为由，公开让我和陶衙役握手言和，共颂大人恩德；

第三，便看大人要不要赌一把。”

一博名声，二写实绩，三抛鱼饵，切中肯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