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家小姐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小丫鬟，都是成天丫鬟婆子一大堆跟着。

还有，什么私定终身后花园，当那些小姐都是傻子吗？

她们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上担着的是家族兴衰的大事，来往的也都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见的都是跟自己相当的男女，怎么可能看见一个落魄书生就跟他私定终身？”

江新月：这人还越说越来劲儿了！

嘁，这个道理好像她不明白似的。

这不就跟现在的网文差不多嘛，谁管你现实不现实啊，不就是看个热闹嘛！

哪知荀千夜还没完，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后背，继续道：“你从小没怎么出过门，真正的闺秀你又见过几个呢？

所谓名门闺秀不是都像你嫡母又或者你的长姐那样，她们知书达理，才情不输男子，但却从不仗势欺人，反而懂得怜贫惜老。

她们更不会什么私会外男、私定终身，她们洁身自好，爱自己、也爱家族清誉。

她们可以被欺侮，但绝不会自轻自贱。

为了家族，为了下一代的绵延，她们能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

她们身上的坚韧和刚强连我都佩服，所以，这些书这么写简直是对真正的贵女的侮辱。”

他想起母亲，如果不是怕家族被迁怒，她在被侮辱后肯定会选择反抗甚至跟那畜生同归于尽，根本不会忍辱负重生下自己。

他简直无法想象，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生下他的。

有时候他都恨自己，自己活在母亲跟前其实就是日日在提醒她自己是怎样被侮辱的。

但是他知道得太晚。

临死前，母亲居然要他不要恨，要好好生活。

为了让他平平安安过普通人的日子，她甚至可以不报仇。

还有慧妃，为了让他和承祀活下来，她一次次被侮辱。

死是她最好的解脱，但她没有寻死，直到他们长大，她终于坚持不下去，才不舍地闭上了眼睛。

……

江新月抬头，惊讶地发现荀千夜眼中有泪。

也许，又是他的秘密。

江新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书，嗯，一定的，这些书是罪魁祸首。

“什么破书，不看了！”

江新月站起来，拿着书就撕。

正好屋子里有几个取暖的炭盆，江新月把撕掉的纸张往炭盆里扔。

荀千夜回过神来，看着小女人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一时不解。

刚才还不顾危险也要抢走的宝贝书，这会儿说烧就烧了。

难道又是癸水的原因？

“不是爱看吗？怎么烧了？”

荀千夜问。

江新月义愤填膺：“胡编乱造，伤风败俗，其心可诛！”

跟上司的好恶保持一致肯定没错！

荀千夜唇角微勾，伸手道：“过来，外面凉！”

江新月听话钻回他怀里。

荀千夜像撸一只大猫似的大手抚摸她的背，两人谁也没说话。

江心月觉得十分舒服，很快就睡着了。

听着怀中人渐渐均匀的呼吸声，荀千夜将人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继续睡。

往事涌上心头，荀千夜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穿好衣服，荀千夜信步走到门外，打开门走出望月院。

身后，云翼提着一盏灯跟了出来。

似乎感觉到荀千夜有心事，云翼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跟在荀千夜身后。

两人来到了白天江新月堆雪人的后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雪映着廊下的几盏灯笼把院子照得亮亮的。

荀千夜站在自己的雪人跟前认真打量。

其实，雪人跟自己很像。

只是，他很少照镜子，已经快忘了自己平时的模样。

想起白日里江新月的话，荀千夜问云翼：“云翼，本王平时都是臭脸吗？”

云翼：……

这是可以说的吗？

过了片刻，云翼才开口：“王爷——”

“行了，不用说了，本王知道了。”

荀千夜抬手打断了云翼的话。

他确实不怎么笑。

每当他要笑，心里就会有个声音提醒自己：她们都死了，你有资格笑吗？

他也不允许自己的生活里有很多欢笑，他怕自己活得太快乐会忘记以前受过的苦。

忘了过去就是忘了她们，就是背叛！

荀千夜不允许自己忘记过去！

下午，在院子外面，他听见了江新月的笑声。

那样的笑声他很久都没听过了，那么干净，一丝苦难的影子都没有。

派去江南的人早就回来了，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程新月不是程惟庸的亲生女儿。她很有可能姓江，只是不知道她自己是否知道。

虽然很庆幸她不是程老头的亲生女儿，不过，荀千夜暂时并不打算告诉她。

在程家后宅受了十几年磋磨还能保持这样的性格，荀千夜觉得她是个奇人。

第二日，江新月等人在后院发现了另一个雪人。

“王妃，这雪人是王妃！”

悦心惊喜地喊道。

雪人堆得很好，不仅是五官像，更重要的是传神。

雪人江新月是笑着的，是那种很有感染力的笑。

江新月也笑了。

“采薇，是不是你晚上偷偷来堆的雪人儿？”

采薇说不是自己。

悦心和红玉也都摇头。

江新月雪人就在荀千夜雪人的旁边，一个一脸严肃，一个笑眼弯弯，又反差又和谐。

悦心问了住在后院的人，都说雪人不是他们堆的。

江新月想起昨晚模模糊糊间好像感觉到荀千夜出去了很久。

难道是他堆的雪人。

不不不，不可能。

江新月很快在自己脑子里否认了这个想法，他才不会来堆一个自己。

……

时间一天天过去，荀千夜的毒以前至少一个月毒发一次，有时候一个月甚至会毒发两三次，但是最近的一次毒发距离上次居然过去了两个月。

东方朔备受鼓舞，他坚信这是江新月的功劳。

荀千夜一开始觉得东方朔的想法有些荒诞，如今，面对事实，他也开始半信半疑了。

如今，下了值，荀千夜第一件事就是去望月院，就是有公务，也要先跟江新月打过招呼再回前院书房。

这一日，荀千夜天黑回府却发现江新月不在府中。

秦妈妈说王妃突然想吃现炒的糖炒栗子，带人去买了，刚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