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夫妻接过王宁递给他们的欠条千恩万谢的向王宁说着。

王宁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如此嚣张？”

付小天沉默了一阵，看了看四周的镇民，见他们都羞愧的低下了头颅，这才道：“恩公有所不知，他是许家的少爷，许家在我们双星镇是大户人家，几乎占据了双星镇就成的田产，镇上的所有人只要从事农耕的都被是他们家的佃户或者仆从。上次那许家少爷见我娘子年轻漂亮，起了邪念，与我商议要我将娘子作卖与他，小生当然不允。怎知他今日竟拿着……拿着我们家欠下的欠条上门逼债，要将我娘子抢去……”

果然，这就是一个恶少强抢民女的戏码。只是这许家确实家大势大，一家就占据了这小镇上的就成田产，镇上的所有人都要为其劳作。这大周也的确是……到了需要改变的时候了。

“你们两可有去处？”这个年代，人口流动并不频繁，多为农耕劳作，所以一个背井离乡的人生存是非常艰难的。何况眼前的这个青年人还是一个受了重伤，身形单薄的书生呢？他们将何去何从？

付小天道：“我想过了，家乡是不能停留了，那只能去京都。”

“京都？”王宁疑惑。

而一旁的少女则道：“京都？就你这样的书生到了京都能做什么？”

付小天忙道：“恩公有所不知，小生本有举人功名，也参加了本次会试，原本指望能够考个进士功名，也不负此生所学，奈何……韩相在此次会试之中一个未曾录取，所以小生……”

王宁听着他这话不由一惊，这届会试韩相竟然一个都未曾录取？天呐……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要知道这科考可不仅仅只是本朝才有，历朝历代，不管朝廷如何昏庸，天下如何动荡，这科考从来未曾间断过。

科考不仅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方式，更是安定天下的手段。

这一次竟然一个都未曾录取，这到底是为的什么？

“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地一个都不录取？”

这付小天见王宁饶有兴趣的样子，也不隐瞒，说道：“实不相瞒，此次科考，韩相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题，几乎所有的学子都未曾将这题目答对，故此一个都不录取。”

这震惊一波接一波，这韩相竟然以这个题作为会试题目！若是王宁自己在会试考场上遇到这题目，也必然会勃然大怒，学那白卷英雄上交白卷吧？

“为什么……难道韩相疯了不成？这可是让天下人都耻笑怒骂他的，为什么他要如此做？”王宁大惑不解，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询问眼前的这个书生，亦或者在跟宋知慧说。

少女撇了撇嘴，满不在乎的道：“谁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在想着什么，不过也真是，这当丞相的竟然将这种自私自利的话语当做考题，脑子不会进水了吧？”

“恩人这话说的不对，韩相出这题却是再正确不过。”付小天赶忙接过宋知慧的话语。

“哦？”王宁听他这么说，兴致倒是起来了，见这书生身上伤口依旧还流着血，当即道：“兄台应该知道镇上哪里有大夫，还是先去将伤口处理一下吧？”

付小天身边他的妻子赶忙道：“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她的语气非常焦急，也不管在这镇上多停留半刻会遇到什么后果，毕竟自己丈夫的安危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王宁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与兄台先去就医吧。”

付小天不好意思的道：“这……恐怕要浪费恩人许久的时间。”

“不打紧的，反正这臭家伙也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少女的话说的很快，没给王宁一点面子。的确，王宁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要去向何方。

两人点点头，在王宁的搀扶下，他们很快的就到镇上的一家医馆中停留了下来。那医生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见他们走进医馆也不敢怠慢，当即仔细的查探起付小天的伤势。

好在他的伤并不严重，并没有伤到筋骨，都是些皮外伤。经过简单的止血、包扎处理过后已然没有什么大碍，两夫妻又是一顿千恩万谢。

见他们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王宁当即询问刚才的问题道：“不知刚才兄台为何说那确是极好的题目？”

“恩人有所不知，这韩相今日早朝之时，就对此题做过解释，曾言人不为己中人既是为人也，若不修养自己的德行，那必定会早到天地的排斥，不融于天地之间，故此……”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宁恍然大悟，顿时也是如朝堂之上那衮衮诸公一般，羞愧难当道：“这……确实是个极好的题目，圣人之言怎会，怎会……”王宁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此时他已然明白，丞相所做的这一切似乎真的跟自己有关。当时自己进京求告无门，去当府衙门前，撞向通天柱，本以为此生也就如此了，但没想到自己却活了过来，不仅如此，韩相因此出下这样的题目，以此为由，一个都没有录取。那些冒充的安西考生自然也一个都没能成为进士。

看来，这世道还是有公道可言的。尽管韩相没能将虞山陈家连根拔起，但这至少也稍微抑制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冒着千古骂名，也要放手施为……这样的丞相为国为民，而自己似乎也应该做些什么，不能逃避。

王宁心里舒了口气，转身认真的对少女说道：“我要回京都。”

这话没有前也没有尾，让人听得不知所云。但少女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坚毅，点了点头道：“你要去就去吧，反正我不会救你了。”

“谢谢。”王宁仍旧认真的道。

这两句话说得都很突然，不过意思在两人间却传达得非常清楚。

付小天又道：“原本韩相让所有参加会试的考生都留在京都，怎奈我思虑亲人，所以违命回来……据说韩相要开办学院，培养学子。”

王宁点点头，也知道，既然韩相一个会试考生都未录取为进士，那么就必然会新出一项让人得以进阶的政策，否则他这一国丞相就真的会成为一国奸相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跟你进京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付小天连忙摇头，他还以为王宁是怕他在路上再遭许家人的拦截刁难，故此才会将他们两夫妻送往京都。

少女笑道：“这你倒没什么好意思的，既然是韩相公要开办学院，那这个呆子必定也是要去的，既然是同路一起走也有个照应。”

“原来……原来恩公竟也是一个有学之士，小生……小生真是……”

他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书生，对一个十七八岁的书生口中自称书生，这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少女更是轰然大笑道：“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呆子！”

王宁摇了摇头，他虽然还是一个书生，但现在的他确是一个修行者。既然受了人家那么重的恩惠，让他有希望、有能力可以为改变大周现状也做出努力，那么他岂能辜负了那个清逸脱俗、如出尘的仙子一般的身影的信赖？

当时……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相信这天下有公理，因为这个她才会如此看重自己，那么现在自己还活着，并且还成为了一个修行者，那至少要做些什么。就算面对的仍旧是不公，仍旧是死亡？那又如何？

至少自己去做过，去努力追寻过，那就够了，至于能否成功，他的前路上不是还有一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韩相公吗？这付小天的事情，说小一点是个别事件，但往大了说，既然这京都门户之中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其他地方呢？

至少王宁也是尝到过这些权贵门阀的傲慢滋味的。

王宁与宋知慧经历了早晨的这一小插曲后，也是正式别离的时候。

一个回孟良关——王宁刚碰到追杀，差点没命的地方。而另外一个则是要去京都，怀揣着改变着大周三百年来所埋下的隐患，建立一个到处都存在公理正义的国度。

书生意气，年轻气盛，尽管要面对死亡，但仍旧坦然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