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容澜说话时语调里满是怨气。

“你们当真是可笑，那老皇帝自己沉迷长生，找了一群妖道到宫中，现在又问我为什么皇宫要派妖来传话？”

“当然是害怕百里将军反抗。”

夜容澜说得理直气壮。

毕竟那狗皇帝确实存了杀掉百里成的心思，而夜容澜在他动手前先把人杀掉罢了。

“一口一个老皇帝，你可不像是会老皇帝话的人。”江陆晚的眼睛眯起来。

被他那眼神看着，夜容澜的脊背已经生出一层密密的薄汗，仿佛他的算计已经被看穿了似的。

幸好暴雨夜，他的神色在黑暗和暴雨的遮掩下并不那么真切。

“我只是想让那老皇帝信任我，好借机当另一个摄政王……”

夜容澜暴露了一部分野心，而北都城远离皇都，很难判断他所说真假。

江陆晚和谢星竹对视了一眼，谢星竹对此事暂时按下不表，却还认真道：“妖兽不可影响凡人帝国……至于雨国皇帝如何暴虐，不如等百里将军来了再说。”

底下的士兵已经去找百里成了，而谢星竹则留在原地看守着这群妖兽。

夜容澜与两人无话可说，而谢星竹的注意力也重新放到了江陆晚身上。

“你认识他。”谢星竹说的是肯定句。

夜容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谢星竹那话是跟他身后的江陆晚说的。

他的眼睫颤了下，狐疑地看着两人的动作。

江陆晚踮着脚尖，正偏着头帮谢星竹清理脸上的血迹，动作格外认真。

而谢星竹垂眼盯着夜容澜，手中的长剑正泛着微微蓝光。

斩杀无数妖兽的长剑正一滴滴向下滴着血，流淌的深色已经把地面打湿，剑尖上骇人的剑意和谢星竹那温润的脸丝毫不符。

两个表里不一的笑面虎。

夜容澜在心中评价一句。

而江陆晚瞥了眼夜容澜，慢慢道：“他就是我那日在镜湖遇到的魔修。”

“魔修？”谢星竹神色惊疑不定。

他皱眉感受夜容澜的气息，却只感觉到了妖兽那庞大的妖力。

夜容澜被江陆晚的话吓了一跳。

他立刻嚷嚷起来：“你别血口喷人，江陆晚，那日在镜湖——”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下颌爬上了一阵寒意，他的下半张脸都被冻住，连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间。

他瞪大眼睛去看江陆晚，然而见他神色如常，才发现是旁边那人冻住的他。

“他身上不见魔气，而且也不见失控，不像魔修。”

“他……”江陆晚还想说什么，可额头一跳，刺骨的头痛又泛起来。

他一句话说不出来，那虚弱的神色让谢星竹眼瞳微张。

他伸手扶住江陆晚的额顶，灵气又流入他的身体。

“疼吗？还是哪里受伤了？”

“没。”江陆晚虚弱的靠在谢星竹的肩上，垂眼时模样显得恹恹的。“当时镜湖中魔气浓度很强，但他没有反应，所以我觉得他是魔修。”

“一部分妖修也不会被影响，又或者跟他的半妖身份有关。”谢星竹瞥了眼夜容澜，谨慎的说道。

“……还得再看看情况。”江陆晚扶着额心，小声嘟囔道。

谢星竹应了声，又席地坐下，让江陆晚靠着他，把手搭在江陆晚额上，小心帮他舒缓着神经。

谢星竹身上还沾着血腥气，周围吵闹声不绝。

但江陆晚仍然能嗅到那淡淡的木松香，他的神经的痛苦渐渐舒缓，人也在疲惫中靠紧了谢星竹。

江陆晚早把今早看到的一幕忘了。

他嗅着那味道，下意识把自己往谢星竹的怀中顶了一点，脸颊都压了上去。

谢星竹被他靠近的动作弄得一僵。

尤其是江陆晚几乎靠在他的胸腔心脏处，那动作惹得谢星竹忍不住垂眼去看他的侧脸。

正面看着是艳丽又漂亮的一张脸，闭着眼睛的时候倒是乖。

谢星竹突然嫌弃自己心跳声音太大了，江陆晚这么靠着他，万一听见了他的心跳声……怎么办呢？

谢星竹的心思烦乱，手上的动作却仍然很温柔。

他细细整理好江陆晚翘起的发丝，又用手挡住他的眼睛，避免火光影响到他休息。

一旁的夜容澜盯着他们二人的动作，眼底露出几分狐疑。

江陆晚在夜容澜心里一直都是危险又恐怖的角色——不讲规矩，行为难以预测，又身份成谜，强得深不可测。

但现在他就猫在谢星竹的怀里，连神情都柔和得像是在撒娇。

夜容澜心中一片恶寒。

他死死盯着江陆晚，想从他身上找出端倪，然而还没看多久，突然听到一声略微冷淡的声音：“看什么？”

夜容澜奇怪的抬眼。

谢星竹就那么冷淡的盯着夜容澜的眼睛。

夜容澜扯着嘴角笑了下。“你们是……什么关系？”

“道侣。”

夜容澜：“？”

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手指着江陆晚，半晌说不出话。

他注意到谢星竹那冷淡又警惕的神情，想到刚才他冻住自己嘴巴的动作，突然想明白了。

这人要包庇江陆晚！

所以他才……封住自己的嘴。

他早就知道了江陆晚身上的种种古怪！

“两个男人当什么道侣。”夜容澜笑着：“恶心。”

夜容澜的手脚又被冻住了，冰霜一点点从脚下爬上，即使他身为妖兽，也感受到了刺骨的疼痛。

夜容澜疼得吸气，但一双眼睛都红了。

“两个男人，为何不能做道侣。”

“就是不能……两个男人，八成是因为欲望。”夜容澜骂骂咧咧的。

他早年被皇都人欺辱的时候，就有人看他长相妖异俊美，想过把他当娈宠。

夜容澜自此对这种事都敬而远之。

那群养小倌的人，哪个不是豢养一堆娈宠，最终欲望上头，还把主意打到他头上。

“要他当道侣，难道不是因为想睡他？还是说，你想说你没那种想法？”

谢星竹的目光骤然一抖，下意识躲开夜容澜的目光。

夜容澜立刻就看出他心虚，他讽刺的笑道：“你看……”

“我没有。”

“你自己都不信你没有……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