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过来：“哦，是这样啊。那他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了？”

陆泽南说：“也不是。”

“什么？”我有点诧异，“有父母的孩子，怎么会无依无靠呢？”

车子拐过一个弯道。

陆泽南淡淡地说：“有些孩子家里穷，养不起，一生下来就被抛弃了。还有的人是身体残疾，被家人抛弃的。”

我后知后觉地点头。在心里，对这些孩子也多了几分同情。

我总是以为，我小时候的经历已经很凄惨了。但和这些孩子比起来……我过得，应该还算不错。

至少，我还有疼爱我的奶奶和姑姑在。

车子渐渐停下。

前边是一栋不算高大，甚至有点破旧的建筑。上边挂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五个大字——淮海福利院。

陆泽南和他们，是已经约好了时间的。这个时候就有不少大人小孩涌出来。

“安静，安静！”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大声喊。

那些小孩，好像都对她有种敬畏感。老太太一开口，他们就不敢说话了。一个个你推我，我推你的。

看样子，那是这家福利院的院长。

陆泽南似乎跟这个院长很熟，直接走过去寒暄：“很久不见，您身体还是这么硬朗。”

“硬朗、硬朗。”

老太太笑呵呵地看了我一眼，“陆先生，这是你的……妻子？”

陆泽南微微颔首，眼里多了些温柔。

“恭喜陆先生了。”老太太一脸欣慰，冲我说，“两位百年好合啊。”

这句话在我耳朵里，格外受用。

我微笑：“谢谢。”

“不客气。我先带你们看看福利院的发展吧。”

老太太转过身，带着我们走进福利院。

我和陆泽南对视一眼。

陆泽南眼底，有种深邃而温柔的感情。

我感觉心一颤，主动拉起陆泽南的手，跟在老太太身后走进楼里。

……

这家福利院，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外边看不起眼，但只要走进去一看，就会发现，其实还是很宽敞的。

“要不是陆先生资助，这家福利院早就倒闭了。”

院长带着我们路过一间间宿舍，边走边说，“陆先生从十八岁那年，就开始资助我们。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每季度，都按时向我们这打钱。现在的年轻人啊，很少有这么做的了……”

陆泽南有点尴尬，咳嗽了声：“院长！”

“啊？怎么了？”院长后知后觉地回头。

陆泽南没说话，微微撇过头。

走廊的阳光底下，他的脸有点红。

院长哈哈笑起来：“陆先生，我当面夸你，你害羞了？”

我也偷笑起来。

陆泽南清了清嗓子，脸更红了。

院长笑了一会，继续带着我们往前走。

走了一会，陆泽南被财务叫过去了，好像是要对什么捐赠的账目。

留下院长，继续带着我参观福利院。

一路上，我们迎面遇见好几个打闹嬉戏的孩子。

我看见他们，陡然想起此行的目的。问院长：“孩子们在这里，过得开心吗？”

院长脚步停顿了下。

我还以为，她会给出个肯定的答案。没想到，院长只是叹了口气，说：“每个人，都有自己忧愁的事。没有一个人是完全开心的……哪怕，他只是个孩子。”

说得还挺对。

我换了个问法：“那您觉得，如果他们有父母，情况会比现在好吗？”

院长想了想，摇摇头：“我不知道。”

原来……她也不知道？

我微微松了口气。

“陆太太。”院长忽然问我，“你和陆先生，是想领养孩子吗？”

“啊？”

我吓了一跳。

这个不起眼的女人，怎么猜得这么准？

“我也是猜的。”院长笑笑，说，“不过陆太太，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这里领养孩子的人很多。会关心他们快不快乐的人，真的不多。”

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笑了笑。

……

院长带我在福利院走了一圈。

随后，她安排我去和一群小孩子见面。

这群小孩子，都是福利院的孩子里，比较优秀的那些。

我问了他们几个问题，比如说，他们吃什么、在这里过得怎么样。这些孩子都回答得很好。

不过，他们之中，有一个的回答格外出色。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眉清目秀，干干净净的。完全看不出是个孤儿。

我招招手，把他叫过来。

小男孩慢慢挪到我面前，神态有点怯生生的。

我问：“你叫什么？”

小男孩回过头，飞快地看了院长一眼。

院长微微点头。

得到院长的许可之后，小男孩回答我：“党子君。”

听说福利院捡到的婴儿，不是姓国，就是姓党。

“很好听的名字。”我夸了他一句，问他，“你在这里的生活怎么样？”

党子君怯怯地点头：“很好。”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里有种真诚的神色。我想，他应该是真的过得很好。

我刚想让他回去，转念想到我和陆泽南之前的对话，问他：“愿意陪我走走吗？”

“……”

党子君低头，手指揉搓了两下衣角。

“子君，你去吧。”院长笑着说，“这个陆太太，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好的，院长。”

党子君答应了。

其他人渐渐散去。我拉着党子君，在院子里散了两圈步。

党子君的表情始终有点畏怯，似乎很怕生。

不过，除了畏缩之外，他就像个小大人似的。

我问他：“你不常见外人吗？”

“不、不是的。”党子君摇摇头，“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还是个内向的孩子呢。

我笑了笑，继续带着他，在院子里闲逛。

我很想问他，他到底快不快乐。但是，忽然就要抛出这个问题，我总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

走了好几圈，我都不好意思问。渐渐的，也就泄气了。

我刚想让党子君回去，突然注意到，他的视线正盯着院外的某处。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见一辆卖棉花糖的自行车。

到底是个小孩儿呢。就算表现得再成熟，骨子里还是喜欢这种东西的。

我问党子君：“你想吃？”

党子君飞快地摇摇头：“不，没有。”

小骗子。

他的眼神里，明明就是两个大字——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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