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我接过水，对小女警道了谢。

小女警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感慨：“这种事太多了。昨天早上，我还看见两兄弟争家产，差点打出人命的事情。”

我违心地冲她笑笑。

小女警走了。姑姑也冷静下来，从我手里接过那杯水，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

我问她：“姑姑，你没事吧？”

“没事。”姑姑笑了，笑容带着苦涩，“和做生意一样。就算遇见个王八蛋，日子也得照过不是？”

她把“王八蛋”三个字咬得很重，明明就是不甘心的。可又能怎么样？

想把日子过下去，有时候，就需要这种自我麻痹。

……

我把姑姑送回了家。

一路上，姑姑一直咬着牙不说话。到了家门口，她拉着我的袖子，忽然哭了。

我手足无措。

姑姑哭得越来越伤心，最后撕心裂肺。

“叶子，我不甘心啊。”她哭着说，“我妈妈死了，我的哥哥连看都不愿意来看一眼……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种愤怒的、哀伤的感情，我感受到了。

我本来不想哭的，但是，我也哭了。

安抚好姑姑，我自己打车回家。路上，姑姑的哭声还总在我脑子里来回旋转。无论我怎么想把念头转开，都没有用。

我的手在手机上停顿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旋转给陆泽南打电话。

如果是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吧。想想看，乔北亭那么想巴结他……他对这件事表一句态，不就好了？

车子拐了个弯儿，我终于下了决心，按下了绿色的通话键。

“嘟，嘟……”

这个电话响了许久，始终没有被接起来。

我的心就往下一沉。

……

在我的人生里，我绝望过很多次。

最开始的时候，我会希望有个人能出现，救我于水火之中。但是，这种念头最后也只能失望而已。

没有人把我救出来。所有人都看着我往下堕落，我甚至觉得，他们在哈哈大笑。

这一次，也不例外。

陆泽南没接我的电话。我数得很清楚，从头到尾，我一共打了四十五个电话给他。

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接。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我放下了手机，重新拉黑了陆泽南。

大概，我也是时候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

这件事，到头来也没有出现什么转机。

陆泽南没有联系我。我只拉黑了他的手机号，可他的微信，另一个手机号码，统统都没有来过哪怕一个电话。

时间越推移，我就越心如死灰。

这几天我请了假，和姑姑一起，一直在为奶奶的事情奔波。

林总在电话里的语气，像是看我越来越不顺眼。

到了第五天，林总给我打电话，开头就忍无可忍地问我：“你明天到底能不能回来上班？”

我心情也不好，很干脆地回答：“不能。”

“不能？！”

林总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乔叶，我看重你的能力，才把这个大总监位置给你的！一升职就请长假，你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就给我滚回家！”‘

我解释：“林总，我祖母去世了。您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处理私事。”

林总不假思索地骂我：“我管得着你们家老东西死没死吗！”

他的辱骂，已经不能让我愤怒了。

我淡淡地说：“那好吧。”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刚挂掉，林总的电话又来了。

我接起来，发现林总已经换了个语气。

“小乔，我是太着急了，你也别生气。”

“……”

“你也替我想想。”林总恨不得捶胸顿足，“你一上任就请假，你让别人怎么想？你得让我们损失多少钱啊！尤其是和天弘集团陆总那个单子！陆总说，他给你打了好多电话，一个都没打通！你居然敢让人家等着你！你可真是……”

天弘集团，陆总。

再次听见陆泽南的消息，我心一颤。

然而，想起他挂断的那四十五个电话，我又坚决下来：“林总，这个单子，我不做了。”

“不是我说啊，你这也太……”

林总的声音戛然而止。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震撼了，足足过了两分钟，他才反应过来：“小乔你说什么？什么叫这个单子，你不做了？”

总和他这样说话，我有点累。

我撩了撩散乱的刘海，说：“不做了，就是不做了。林总你找秦颂去做吧，他能力也很不错。”

“这不是能力的问题！天弘集团点名要你做这个单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林总的声音又高了不少，听在耳朵里，有种不真实的疼痛。

我不想听下去，索性又挂掉了电话。林总再打过来的时候，我也没有接。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很好，陆泽南。

他做得真的很好。

明明是他强迫我在先，等我主动联系他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就像要甩脱一块粘在鞋底的狗皮膏药。到了现在，他又给我打电话，要我回去和他做生意……

在他眼里，我是能用提成和加薪升职收买的人吗？

我最不屑的，就是潜规则。可陆泽南对我做的，和潜规则有什么不同？

我笑着，擦掉流下的眼泪。

我想好了，我打算回去就辞职。

这个行业里，做这门生意的，又不止林总一家。我跳槽就是了，还能活不下去吗？

……

下定这个决心之后，我全身心都放在了给奶奶处理后事这件事上。

我和姑姑齐心协力，把奶奶葬礼上的事情都弄妥当了。

第六天开始，陆泽南接连给我打了几个电话，还在微信上问了我几句。

我没有接电话，微信也没有回。之所以没有拉黑他，也只是看在那个合同的份上而已。

等我把这个合同交给秦颂，陆泽南这个人，就和我再也没有关系了。

想一想，这段时间的经历，真像一场梦。

而且，还是噩梦。

……

奶奶出殡的那天，十几辆半新不旧的宾利、凯迪拉克之类，参差不齐地停在那里，给奶奶的灵车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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